之一,是他检举揭发的普齐与太医贺孟頫。然而这一位在“矾书案”之后异常明显地靠向十四阿哥,曾经在十四阿哥康熙六十年那次回京时当众跪迎,并且为这位大将军王撰写碑文,歌功颂德,与十四阿哥结党的嫌疑很明显。
这下十七阿哥犯了愁,背着手在理藩院里走来走去,不时抬起眼,瞅瞅石咏,道:“茂行,怎么我将你讨了来,你竟然给我找了这么一桩差事?”
石咏很平静,说:“所幸马国贤找上门来,要求发放传教证明。否则咱们就这么放他回国,到时鞭长莫及,那谣言一发不可收拾,可就不好了。”
十七阿哥心想也是,难怪几个兄长总说石咏是一员“福将”,自己总算是见识到了。于是他也学聪明了,问石咏:“依你看,马国贤这人应当如何解决?”
整个事情中,马国贤是最麻烦的。他是教廷的人,清廷自从康熙朝始,就一直与教廷保持了稳定的关系,此时但凡一个处置不当,便可能引起朝廷与教廷的冲突与纷争,并可能与如今欧罗巴若干个信奉天主教、但又与中华有着频密贸易往来的国家反目。
石咏想了想,道:“辅国公阿布兰与贝勒苏努都不归咱们管对不对?”
十七阿哥点头:“对!”
“若是只有一个马国贤,那就好办了!”石咏搓着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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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石咏所料,京城中关于雍正得位“正”与“不正”的事,在十四阿哥回京之后,渐渐又被掀出来说了,当初对雍正即位后一系列措施心悦诚服,三呼万岁的人,这时候也一样能变了面孔,拉着旁人悄悄地说:“你听说了么……”
流言之可怕,便在于此。你若自辩,旁人认为你心里有鬼;你若不辩,旁人认为你就此默认了。所以世间才会有“百口莫辩”之说,面对有人刻意营织的流言,当事人往往纵有一百张利口,也是无用。
就这事,石咏与武皇的宝镜私底下也讨论过。宝镜冷笑着道:“咏哥儿,这不关你的事,你但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便好。这不过是对人君的一场考验,若熬得过去,在位之君自然大柄在手,无往而不利。若是熬不过去……哼哼!”
这宝镜又说:“应付这种事,不外乎两种态度,一种是将其视若无物,千秋功过,自是身后人才有资格评说,时人妄动口舌,有甚必要与这些人理论?当年骆宾王骂朕‘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①’朕有说什么么?”
石咏一想,也是。据传武则天当初听骆宾王那一篇将她骂到狗血淋头的“讨武曌檄”,曾经拍案叫绝,大赞说这等人才,竟然流落而成为反叛,着实是宰相的过错。足见武则天根本就没有将檄文中直斥之非放在心上。
“还有一种呢?”石咏忍不住问。
“还有一种,自然是任用周兴、来俊臣这等酷吏,告密罗织,动辄株连,教世人知道,强权在我手。如此一来,满朝势必噤若寒蝉,绝无半个人敢提起此事!”
宝镜这话说得霸气,石咏听见“告密罗织”四字,确实有点心里发毛。毕竟雍正上台之后便推行密折制度,臣子但凡有不同寻常的“见解”,都可以以“密折”上奏。石咏听宝镜提起这茬儿,忍不住伸手挠挠头,心想自己日后还是要谨慎行事、勤勉当差才是,否则被人以密折参上一本,自己毫不知情,那可就惨了。
正想着,他突然想起雍正中期才推出的那本《大义迷觉录》来。于是便将这本《大义迷觉录》的来龙去脉,向武皇的宝镜一一都说了。
宝镜待问清了大儒曾静是何许人,这位是怎样去游说名将岳钟琪造反的,又问起《大义迷觉录》的内容,待听说这书的主旨,就是与曾静这样的汉家大儒,辩论“朕到底是不是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诛忠、好谀、奸佞的皇帝?”宝镜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朕倒是没想到,这个四皇子,竟是这样天真,这样幼稚的一个人啊!”
“天真?幼稚?”石咏登时懵了,但是细想想,雍正将全天下的人都想象成了清明而理性之人,愿意相信真理越辩越明,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政治幼稚?不像他的宝贝儿子弘历,一上台就直接将老爹精心写就的《大义迷觉录》禁了去,以高压手段严令禁止议论皇家,按照武皇说的,这才是真正成熟的政治手段——这也导致了雍正在后世留下的最多传说都是关于夺嫡的阴谋,而乾隆却一直以风流才子的形象出现,留下的传说大多是关于大明湖畔夏某某的。
然而武则天的宝镜笑了半天,才渐渐地失去了笑声,转而喃喃地道:“这样一个性子,又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怕有许多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到吧!朕……朕自忖,未必能如他这般……”
的确,论起政治手腕成熟,雍正可能确实不如其父,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如,可能也就是这种不成熟,令这一位施政起来,有一种旁人所没有的“莽劲儿”,能够一往无前,冒着得罪整个阶层的风险,去努力实现他的政治理想,哪怕身后骂名滚滚。
石咏忍不住叹息,若论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