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听人说女孩儿家未嫁之前是颗明珠,嫁人之后渐渐就没有光了,再过一阵便成了那毫不值钱的鱼眼珠。我原先不信,可是待嫁给表哥之后,才渐渐觉出——”
如英在一旁听如玉这样说话,连忙劝道:“姐,别说了!”
如玉扭头瞥了一眼如英,眼光凌厉,寒声道:“妹妹,你难道不也这样觉得么?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将各种你无法掌控的责任加诸于你,做得好只是你应当的,做不好你便是安佳氏的罪人。就如这子嗣,妹妹,你不也是?膝下只有大姐儿一个,无人替妹夫那一脉延续香火?你婆母那里,想必也是日日施压吧!”
如英心想:哪有?
石大娘只说石咏和她都还年轻,如英亲自教养安姐儿又辛苦,不妨再等个两年,等安姐儿两三岁了再怀也不迟。
可是此刻如英见如玉的神态与说话语气都有些不同以往,精神颇为亢奋,哪儿还敢刺激她?她顾念着如玉是个孕妇,便只支吾了两声,糊弄过去。
如玉便得意洋洋地冷笑:“我说的没错吧,这天下做人婆母的,年轻时吃够了苦,到老来便将这一样一样的苦,全都一样一样加在媳妇身上。就是为了这个……才教我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不得不往被推着一步步往前走!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可是变成如今这样,我又何尝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如英听到这里,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位姐姐嫁给哲彦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虽说早年间姐妹两人因为一连串的事件,最终生分了,可是如英心底那股子硬气犹在,登时一伸手抓住了如玉的手,大声问:“大姐,表哥和舅母究竟做了什么,竟将你逼到了这个程度?”
如玉却怪异地回头,看着如英,问:“你表哥有什么错儿?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儿?哲彦哪里又比旁人更糟糕了去?”
“妹妹,以前姐姐一向怪你多管闲事,只会为了旁人争,却不晓得为自己想一想。如今我才想明白,我是以前遇事怂了,不敢出头为旁人争,间或也就没有为自己争,所以才嫁给了你姐夫,才会过上这般死气沉沉的日子。以前我做姑娘时候最讨厌的人,如今,便也轮到我了……”如玉颇为沉痛地说,如今她的情绪便是这样,一时怒了,一时又转悲,她自己也没法儿控制。
但她对将来多少还抱着些希望,于是,她伸手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腹,得意地说:“不过我还有这两个哥儿!”
因是双胞胎,如玉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和常人七八个月时差不多大。如英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如玉却不以为意,道:“待把这两个哥儿生下来,我便终身有靠。我也要好好教他们,教他们将来好生读书,入仕为官,给我这做额娘的好生挣个诰命,定要盖过哲彦那个做老子的……”她想着想着,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
如英是经历过一回的人,自然晓得孕妇情绪不大稳定,但是看如玉这样的不稳定,也着实放心不下,只能拉着姐姐的手,一面柔声安慰,一面想如玉陪嫁的丫鬟过来问一问情形,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如玉最心腹的那个陪嫁丫鬟,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一名怀孕了的妾室。
她只得将当初自己怀安姐儿的时候,丈夫石咏整天在自己耳边叨叨的那些内容都重复了一遍,什么要时常走动,忌大补忌过量饮食之类,一一在如玉耳边又叨叨了一遍,末了又应承如玉,会时常过来探视,要如玉放宽心怀。
如玉却一概都不在意,放手让如英回去:“你也快回去吧,免得回头被你婆婆说。这天下做人媳妇儿的,都挺不容易的!”
如英自也不便在姐姐面前说石家的任何好处,只得诺诺应了,带安姐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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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过了之后,城中大小商行早已重新开业,百姓们自然忙着生计,文武百官也不敢再闲着,各处差事都忙忙碌碌。倒是年前锦官坊那风靡一时的势头略有些缓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就连织金所也是,每年年节之后会进入一个短短的淡季,正好让店里休整一段时间,准备迎来之后春夏之交的旺季。
然而在这时候,石咏却听说了一个消息,说那孟氏遣了管事孟大前来拜访信合行,却不是想要“山寨”信合行运作的模式,而是想来借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