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国的西洋人,就是红毛夷人!”石咏依着宝物玉杯“一捧雪”的指点, 给自家媳妇儿解释, “至于这红毛夷人么……也有人管他们叫荷兰人, 他们一度被誉为海上霸主, 他们的商船从这里出发,能航向全世界!”
依照一捧雪所说, 那真真国人便是红毛夷人的话, 那一切就解释得清楚了。红毛夷人就是荷兰人,这解释了那个真真国的女孩子为什么是金发碧眼, 看起来与如英那个小镜盒上的西洋美人一模一样。
石咏便指给如英看荷兰人从西欧港口千里迢迢,绕过好望角,穿过马六甲海峡前往广州的航路。如英则免不了吃惊。
“至于这西海沿子么……”石咏瞅着舆图,却又有些拿不准。
“西海沿子在锡兰山!”一捧雪继续在石咏背后指点。
“真的吗?”石咏的疑问忍不住脱口而出。
如英:……?
“额,我是说,那位薛姑娘若是真去过西海沿子, 她去的应当是这里。”石咏没别的招儿,当即按照一捧雪的指点,伸手指了指南亚次大陆一代的海岸线。在这张舆图上,当时名曰“锡兰山”的斯里兰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锡兰山自古至今一直是远洋贸易的重要中转口岸, 往来商人混杂。石咏听了如英的描述, 凭空想象薛家人遇见的那位真真国的女孩儿, 戴着倭刀, 穿着锁子甲, 很可能是常年跑海路的,为了防身而全副武装。但又说这女孩儿读过四书五经,能做五律诗,则说明这样的女子很可能是在澳门一带长大,曾经受过中式的教育。以此推断,这真真国的商人,很可能就是跑的斯里兰卡至澳门这一条航路。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当时中华与西洋的往来交流已经十分密切。
这也足够如英吃惊的了:“真想不到,琴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她想了想又叹息,说,“她也觉得可惜,后来海禁之后,再也没法儿去这样的地方了。”
康熙年间,曾经一度放开海禁,从康熙二十二年开始,朝廷宣布全面开海,东洋、西洋、南洋,均可自由贸易。然而这样开放的政策持续了三十余年,直到康熙五十年前后,便开始渐渐收紧,于康熙五十五年之后,彻底禁了南洋贸易,随保留东西洋贸易,但不主张本国商船出海贸易,因此宝琴与如英才有此叹息。
石咏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说:“是呀!”
实施海禁,不允许本国船民出海贸易,便相当于是将航海贸易的权力全部拱手交给了西洋诸国。这在石咏看来,十分可惜,亦是巨大的隐患。
如英不晓得石咏这短短两个字之内竟然含了这么多的遗憾。她只管低下头去看舆图上绘着的各处大陆,忍不住问:“茂行哥,这是哪里?”她伸手指着舆图上一片形状模糊的南方大陆。
石咏看了看,答道:“这是澳洲!”
他心里飞快地回想澳洲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再将这公元纪年与如今的纪年比照,得出结论:眼下澳洲自然是早已被发现了,但是现在已经发现的部分应当还是贫瘠的西海岸。澳洲自然资源最为丰富,富饶而美丽的东海岸还要再等上个几十年,才会由库克船长发现。
他看着如英捧着下巴,仔细观察这舆图的样子,可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媳妇儿好奇心这么重。难怪他这么忙,成日忙着各项差事,如英一个人在家里,也从不觉得怎么寂寞——人家明明没工夫寂寞的么。
一时小夫妻两个过去西院陪长辈们一起用过饭。石咏从如英那里借来了宝琴赠她的那面西洋小镜子,独个儿在东厢研究。
他想,正好通过这“西洋镜”,好生琢磨一下西洋的技术工艺水平。正好这面小镜子,镜盒外面镶着铜胎珐琅彩,里面则镶着小镜子。石咏比对了一下双方的工艺水平,心中立即有数,无论是玻璃还是珐琅,中华本土的出产,都不比西洋所产逊色。尤其是珐琅彩。石咏很有把握,如今造办处的珐琅彩技术已经绝对有把握西洋的珐琅彩烧造技术。那么,如果本国也按这种制式生产,再运输到口岸,海外商人是否便会对这个有兴趣呢?
石咏正凝神沉思,旁边架上红娘则在轻声问“一捧雪”:“你见过洋人吗?”
那边得意洋洋地答:“我自然见过,洋人、红毛夷、倭人……我都见过。”
石咏猜想,自从严嵩父子被抄家,一捧雪可能就落入了徐阶之手,之后一直保存在徐家。若是徐家与西洋东洋的人士有往来,这一捧雪确实可能有机会见到。
“洋人和咱们这里的人,有什么差别?”红娘好奇地问。
“没什么差别,一样的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一张嘴,只是他们说话听不大懂,像唱歌似的。”
石咏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想起,他修过的所有文物当中,最有语言天赋的,应当是西华,而记性最好的,恐怕就是一捧雪了,但凡见过的,甚至听说过的,一一都能记住,从来不忘。
“真真国的人,早在前朝的时候就有来京的,大臣们都管叫洋大人,说他们有红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