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那句“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似是代老皇帝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康熙皇帝一发话,便是为此事定了调, 内廷失物,原是后宫一干人等的过错,自己的责任还未厘清, 就忙着攀扯内务府和十六阿哥,实在有推卸责任之嫌。
十六阿哥最先如释重负, 赶紧谢过皇父恩典, 让他不用背那样的恶名。
康熙却冷冷地瞪他一眼:“朕是让你去给内库筹银子, 不是让你去把自家家底儿掏空的!”
这么一说, 却已是体谅了儿子的一片苦心。十六阿哥登时挂下一张脸,手里的扇子也不知抛到哪里去了,一副马上就要哭出声的模样。十二阿哥正好在他身侧, 伸手在十六阿哥脊背上拍拍, 以示安慰。
只是十六阿哥一旦洗清嫌疑,十二阿哥这头刚刚被皇父启用的,立马又要回归赋闲。
“胤裪这几日当差当得尚可,这样吧, 正白旗满蒙汗三旗事务俱着胤裪办理。”老皇帝一开口便交代了新差事。
胤裪赶紧领旨谢恩,石咏在一旁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得亏没有当面得罪过这位十二阿哥。如今他伯父富达礼任着正白旗的满都统,妻子的叔叔白柱是正白旗佐领, 还有一票朋友也在正白旗……连他自己都是正白旗的!不过看这位十二阿哥办事的风格, 应该是个打算“无为而治”的, 往后几年,正白旗的这些亲朋,日子应该过得挺舒心的才是。
康熙皇帝将这都宣布完,手一伸,便扶着十三阿哥的胳膊,稳稳转身,从宗人府后堂离开。自始至终,十三阿哥与旁人没说过半个字,亦无眼神交流,倒是老皇帝临走的时候,似是看了八阿哥一眼。
康熙皇帝的评价与任命,意味着十六阿哥恢复自由与职务,所谓内廷失物的无头公案,又被一脚踢回了后宫去。
没多久,听说永和宫德妃自己掏了银子,填补这两件珍宝在账面上的损失。据此看那两件文物应当确实是丢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将其藏起,后来事情闹大,就死活再没脸将东西拿出来了。
*
隔了数日,十三阿哥的嫡长子弘暾生日,四福晋久未见这个侄子,当即过府前去探视,雍亲王“顺路”捎福晋一把,才与十三阿哥在金鱼胡同碰了面。
“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这两种滋味,弟弟可算是都尝全了。”十三阿哥感激地望着兄长。
只是弘暾生日,金鱼胡同外面前来送礼的马车就排出了半里地的队伍。十三阿哥难免感慨,以前这种时候,除了妻子那边的亲眷,也就只有四哥四嫂会遣人送上贺礼,看顾一二。
雍亲王极难得狭促地笑笑,只说:“十三弟怎么会这么说?你该说‘风头正劲’与‘炙手可热’这两种滋味,一一都尝到了才是。”
十三阿哥登时苦笑,这种“炙手可热”“风头正劲”,哪里是他想要的。
“说实话,若不是福晋今日过来,我还不敢来看你!”雍亲王唏嘘道,“要知道那回你在宗人府一出面,京城里可是传什么的都有。”
以雍亲王的身份,已不大适合与十三阿哥来往过密。
一提起这个,十三阿哥面上的笑容立即淡了,眉心涌上几分犹豫,无奈地道:“皇阿玛这不过是做给十四弟看,其实,其实哪有……”
他自己知道得清楚,这是康熙的制衡之术,见十四阿哥一党蹦跶得太热闹,便扶他起来做个活靶子,制约一下十四阿哥,好教对方知道皇帝手上还有别的牌。当日那次短暂的露面之后,康熙皇帝便再也没有与十三阿哥走得如此近,一切皆是公事公办。
因此十三阿哥知道,皇上这就是在用他——但这绝非他所期盼的真正亲情:从小疼爱自己的皇父,如今只是牢牢地守在那个位置跟前的老人。
雍亲王自然知道实情,立即改换了个话题,免得十三阿哥伤感:“小十六上回来寻我说话……”
十三阿哥登时想起那个活宝似的十六弟,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
雍亲王也自然而然地嘴角上扬:“说着说着险些哭起来,朝我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十三阿哥看着雍亲王这副表情,顿知就里:“恭喜四哥!十六弟看似性子精明,滑不留手,其实却是个重感情的,能与四哥推心置腹若此,将来必定会是四哥的助力。”
雍亲王一凝神,笑容转冷,点头道:“是呀,她越是这样折腾,只会将得用的人一个一个地推远,一个一个地推到本王身边。”
十三阿哥登时不敢接口了,雍亲王口中的“她”,很明显,指的不是旁人,是永和宫那位。这次那边恐怕的确是想绝了十六阿哥“立爱”的可能,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十六阿哥只是个皇阿玛疼爱的小儿子,而不是属意的继承人……德妃这么做,唯一的结果便是让十六阿哥无形中慢慢朝雍亲王这里靠过来。
“还有那个石咏!”雍亲王一想起当日宗人府的事,立即又表现出不满,气愤愤地道:“出这种事,竟不晓得往王府送个信,开口跟本王求个情吗?”
十三阿哥看着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