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联姻的大日子选在五月初八, 初六那日兆佳氏族中众女眷给玉姐儿英姐儿添箱,初七这日则是安佳氏与石家各自上老尚书府催妆的日子。
代表石家上门催妆的,乃是富达礼梁志国麾下那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正白旗旗丁, 这拨年轻人亦可以算是白柱麾下,所以他们一行人从永顺胡同行至老尚书府,一转身便可以充当为老尚书家送妆的。
催妆的年轻人出发的时候, 永顺胡同早已经摆出了全套办喜事的架势,喜棚就扎在石家赐宅的院子里, 喜棚一角搭了厨灶, 但是真正的大灶却搭在忠勇伯府, 几个从大菜馆子里聘的名厨在这里轮流坐镇, 一待开席,便能流水价地奉上各种大菜美点。
喜棚跟前,早已停了一架簇新的龙凤花轿。催妆的年轻人们便是从这花轿左近出发, 数十骑高头大马列队而行, 当先的却是个极年轻的小哥儿,不过十岁冒头的年纪,却也一样提着缰,端正骑在高头大马上, 带着催妆的队伍沿街往老尚书府去。
正白旗的这些年轻人渐渐行近老尚书府,只见对面也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两拨人马在老尚书府跟前的胡同口迎面遇上, 石家催妆队伍最前头的小哥儿连忙回头一拱手, 请众人停下, 只道:“自来长幼有序,自然是贵方先请。”
那边过来,正是哲彦请来催妆的人,听见石家这样礼数周到地让在外面,顿时对石家极有好感。有人问:“这样年纪的小哥儿,却是这样知书达理,这位……是新郎官儿的什么人?”
登时便有知情的答道:“那位是新郎的堂弟,别看人年纪小,可已经读了好些年的书了,听说那学问是上了年纪的老儒都夸的。说人家‘知书达理’,可一点儿都没虚夸。”
带队催妆的,正是石咏的弟弟喻哥儿,区区几个月过去,石喻读书之余,骑术又有些进步,正白旗旗署的人总算放心让他一人独自骑一匹高头大马。今日是哥哥结亲的大事,喻哥儿自然也自告奋勇,与这些正白旗的旗丁们一起,充当了催妆的使者。
少时玉姐儿的嫁妆先从老尚书府中抬出来,九十六抬嫁妆,在京里只能算是中上,不算太过豪奢靡费,可这送妆的队伍也绵延不绝,石家的人等了好些时候,才终于进老尚书府跟前的胡同。
石喻便命个骑术好、教程快的旗丁快马回去给永顺胡同报讯,一来通知他们自家因为谦让的缘故,所以耽搁了,二来也是告知永顺胡同,嫁妆很快就要从这边出发,请永顺胡同这边候着的鼓乐手做好准备,一见到嫁妆的影子,便开始大奏鼓乐,开始迎妆。
一时老尚书府接连抬出一百九十二抬嫁妆,分别朝安佳氏宅邸和永顺胡同两个方向过去,府门口出嫁妆整整出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出完,两边各自浩浩荡荡地迎妆。
永顺胡同这边,石家赐宅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时下人家嫁女多以二十四抬、四十八抬、六十抬嫁妆为多,四十八台嫁妆便足以装满三间新房。英姐儿的嫁妆却足足多出了一倍,新房放满之后,少不得又开了库房,将那些箱笼什盒先放进去,然后再命人慢慢整理。
石咏作为新郎,接了未婚妻的妆奁,嫁妆单子则一式两份,核对无误,石家留一份待转交给英姐儿,而兆佳氏府上自留一份。
嫁妆送到,石家并伯府的仆下一并动手帮忙,将各件家具归位,榻前挂起百子千孙的绣帐,壁上挂起喜庆寓意的书画,古董也专捡金贵的摆放在条几与多宝格上,待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天色渐晚,喜棚下已经挂起灯笼。
石咏立在上房门口,望着这收拾得精致的屋子,至少在新婚的一个月时间之内,他便要与新婚妻子一道,在这里生活。
石咏看了半晌,见人都往喜棚那里去了,新房这里只余他一个。石咏便将随身带着的囊匣解下,将里面的瓷枕取出来,放在多宝格一个不大显眼的角落里,然后作了个揖,心内暗暗表达一番感激,要不是有这一位的鼓励与指点,他恐怕还是注孤生的直男一个。
石咏看看左右无人,便着手准备将薛蟠送给他的那一幅“厚礼”好生收起来——他绝不怀疑薛蟠的好意,也知道这东西名贵,毕竟是唐寅的真迹,决计不能随随便便对待,必须要妥善保存。可若是真叫人亲见了这幅画……他到底还是个脸皮薄的,没法儿正大光明地与人分享这幅真迹的种种“妙处”。
他正琢磨着该将东西收哪里,那头红娘的瓷枕突然“嗤”的一声轻笑,石咏就立即面红耳赤起来,仿佛他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抓了个现行似的。
岂料红娘道:“咏哥儿,你这是要……防火?”
石咏:防火?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薛蟠送他的这幅“好”画儿,在古人眼中看起来,确实是有“防火”功能的。
据传说,古人认为司掌火事的火神乃是一位女性,而且是位黄花大闺女。若是火神见到哪处有火起的可能,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陡然见到这样一幅闺中秘事的图景,定然羞得掩面而逃,这样,原本有失火之虞的宅邸便能逃过火厄——这种说法,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