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内, 齐世手下的正红旗旗丁将十三福晋赠与董鄂氏的所有物事全都翻出来,细细地查了一遍。那些织金所所制的荷包、香囊与宫花被毫不留情地从礼匣中取出来, 随意扔在一旁,旗丁们抱着礼匣细看,就差找一柄钢锯,将这礼匣一口气锯开来看看了。
“启禀大人,没有!”
齐世眼一眯, 没想到竟没找到。按说他接到的消息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才是啊!难道是他接到消息之后,这清虚观里, 又生了什么变故。
他往女眷那头扫了一眼:此前听说过是在这清虚观里的亲戚女眷亲自安排,将东西放置妥当的。只是他所得的消息有限, 不知道这女眷是何人。
然而安佳氏那头早已慌得不成, 往后一缩,正撞在妯娌齐佳氏的肩膀上, 将齐佳氏撞得生疼, 又不敢嚷,只能自己揉揉, 暗自嘀咕:怎么嫂子看起来……不大对劲啊!
齐世立在女眷这边的戏楼上,虽然很尴尬, 但也很庆幸, 还好他已经备了后手:早先他随着闺女一起过来的时候,“昔日”手下那些正红旗旗丁已经前后脚赶到, 将清虚观前后都围住了, 一个人都不教放出去。如此一来, 这矾书就还在观中,若是他还能将这矾书找出来,虽然不能直接证明那封信就是十三阿哥命福晋递出去的,可也能证明他写过这样一封信,这盆脏水,泼在十三阿哥头上,便是妥妥的。
“这可对不住了!”齐世面无表情,“本官奉命所查之物,极为要紧,就算是会得罪各位,也一定要找出!”
他当即向前踏了一步:“实在是抱歉,即便男女有别,这件物证,本官也会命人一一查验。”
这话一出,戏楼上登时一片惊讶,举座皆惊,没想到齐世没有找到所谓的“物证”,竟然还指着在女眷们身上找到。
哪知道齐世自己也已经是骑虎难下:一来旁边富达礼在旁眼睁睁地盯着,若是不出意外,他在此间的一举一动富达礼将来定会一一向上禀报;二来他这打算惊扰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眷,在座的几乎全是诰命;若是他真的找不到那封“矾书”,之后正白旗两家铁定跟他没完没了。
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找。这件东西,若是真的在这清虚观里叫人毁去倒也罢了,最怕就是落回十三阿哥手里。
想到这里,齐世板着脸,说:“那位愿意出面,搜上一搜,先自证清白的?”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女儿。
董鄂氏已经睁圆了眼,望着父亲,压根儿不敢相信。凭空被人搜身,找什么贼赃物证,乃是极其丢脸受辱之事,董鄂氏万万没想到父亲除了利用自己,跟到此处之外,竟然还拿她做自己“公正无私”的证明,要她头一个受辱。
“去寻几个道姑过来!”齐世吩咐,“另辟一间清净屋子,带人进去仔细查验。”
“父亲,”董鄂氏双膝一软,已经跪在齐世面前,不知该为自己,还是为十三福晋求情。
“且慢!”富达礼登时开口拦道,“齐世大人,我知道你通政司办差有自己的道理。可是须知此处有我家老太太在,有我忠勇伯府一家子的女眷在。就算是大人不惜以亲女作伐,也要找到这件‘物证’,可我能说我忠勇伯府就凭着皇上御赐的这‘忠勇’二字,断断不可受此侮辱么?”
齐世老奸巨猾,盯着富达礼看了半天,突然让了步,说:“看在与老伯爷昔年一场交情的份儿上,伯府女眷,请尽数坐到这边来。”他根本没答应不查忠勇伯府,但偏偏给人这种感觉,好像他会放富达礼一大家子一马似的。
那边富达礼夫人佟氏已经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去扶富察氏老太太,打算坐到一边去。岂料富达礼却轻喝一声:“且慢——”
“齐世大人不敢有辱忠勇伯府,难道就胆敢有辱皇上亲封太子太傅、先兵部尚书马尔汉大人的遗孀吗?”
富达礼接着将已经故世的老尚书又抬出来,他乃是一步一步,诱导齐世往自己的目的那里引。毕竟老尚书府亦属正白旗,白柱更是他的属官,他今日若真是让齐世辱了老尚书一家子,这都统,怕也很难有脸再做下去。
齐世见到富达礼又往前逼了一步,登时拉下了脸:“都统大人难道没见么,我连亲女的颜面都丝毫没有顾及,阁下还要如何?好!我可以应承,老尚书府的老太太那里,我自是恭敬着,然而余人……”
他说着,往女眷那里扫了一眼,淡淡地说:“兹事体大,本官没有任何可以徇私的理由!”
说到这儿,竟是与富达礼杠上了,从他的亲女儿这里开到,一定要将老尚书府上的人查个干净。
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其实是个坑,早有人事先挖好了,齐世过来,就是来往坑里填土的。否则他怎会一进来先搜十三福晋赠与董鄂氏的那些礼匣?明明是事先就得到了消息,若说是栽赃,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富达礼始终站在齐世跟前,将董鄂氏也一并挡在身后,扬着下巴,看着齐世。齐世老脸一沉,低声道:“都统大人,你这是一定要与我为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