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哭得红肿,前来迎接十六阿哥。他见了十六阿哥就要打千行礼,被十六阿哥赶紧拦住,只说:“丧仪繁复,务请多保重才是啊!”
白柱以前见过石咏,当下冲石咏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立即有管事过来,将十六阿哥与石咏引至灵前致祭。
十六阿哥伸手轻轻拍一拍石咏的后背,说:“好侄儿,我不方便灵前直接祭礼,你替我好生给老尚书多磕几个头。”
石咏一怔,已经被十六阿哥推了出去。
此间丧仪讲究“死者为大”,来客除了长辈以外,平辈与晚辈到此,都是要跪奠的。然而十六阿哥是皇子身份,不必如此,他又自觉老尚书于他有恩,所以干脆将石咏这个“侄儿”推出去,好在老尚书灵前帮他多磕几个头。
此处灵棚里搭了台子,在灵前设了拜垫。石咏被十六阿哥推了一把,当即从旁边家仆手中接过奠酒,举过头顶,稍许撒一点在奠钵里,然后将奠爵还给家仆,随即拜倒。
如此恭恭敬敬地三奠三拜之后,兆佳氏府里的家仆在旁边轻声提点:“这位爷,请起吧!”
然而石咏却示意家仆,不行,他还得再来三奠三拜。
家仆懵圈了,回头看向家主白柱求援。白柱见到十六阿哥指使这个傻小子,纵是心里哀恸,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冲家仆点点头,待石咏再次拜过,白柱那边带着兆佳氏其他本家子侄,一起冲十六阿哥与石咏拜下还礼。
十六阿哥祭奠过老尚书,向白柱等人躬身致意,便带着石咏下去,顺便夸奖一下石咏,说他这个“侄儿”当得好,“替”他磕起头来很是尽心。
石咏极为无语,知道唯一能阻止这人嘚瑟的方式就是不理这人,当即板着脸转过头去,果然听十六阿哥连声说:“好好好,小石咏,以后爷不占你便宜了就是。不过,爷……感谢老尚书府的这份心,可是真真的啊!”
老尚书马尔汉年逾八旬,又是无疾而终,一生福寿双全,时人谓之“喜丧”。因此兆佳氏府上除了祭奠治丧以外,在灵棚一侧还摆了流水席,请前来吊祭的宾客享用,意为沾沾老爷子的福气。
石咏在这边席面上见到了于老太医。
老太医长吁短叹地,一派无精打采,大约还是为没能及时发现老尚书过世的征兆而追悔莫及。然而世人却都认为老尚书已经得享高龄,又是无疾而终,显然是于老太医照料多年之功。席间诸人对于老太医多为推崇,唯有于老太医自己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离了老尚书府,他就要回太医院了,在太医院里,哪有他在老尚书府上这样,一边照料照料老人家,一面研究研究病症伤患来得轻省。
他唯有看到石咏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儿异色,招呼石咏坐到自己身边,小声问起那“显微镜”的时候,得到了石咏肯定的答复之后,于老太医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以后回太医院去,至少也还有一件能压过旁人一头的利器了。
*
马尔汉老尚书的头七之后没两天,宫中便开始复选。
迎春孤零零一人,坐在静怡轩外面的抄手游廊一侧。
早先听说了老尚书府上的丧信,迎春就知道:她又落单了。上次兆佳氏那两个双生姑娘对她很是照顾,偏生人家府里出了事儿,这复选是没有可能再来的。因此这静怡轩放眼望去这么多人,在迎春眼里,始终就只得一个。
“唷,这不是贾家的二姑娘吗?对了,忘了问你,上回那一小面西洋镜子,你这次可带了?”
有人笑着问迎春。
迎春不用看来人,就知是上回向她强要那面小镜子的那拉氏小姐。
可她还是勉强自己抬起头,望着对方,怯生生地说:“没有!”
那拉氏家的姑娘冷笑一声说:“这次没有兆佳氏两个泼货护着你,谅你也不敢带。如何?这几日在宫里的滋味可受用不?”
这几天,迎春在宫里,多少有被旁的秀女刁难的时候,除此之外,更有些莫名其妙的烦恼,诸如分内的热水变了冷水,榻上惊现爬虫、物事丢失不见之类。迎春少不得一一都忍了过去。
此刻面对那拉氏公开挑衅式的问话,迎春心想:她确实不敢带什么了……她现在连抬头不理来人,都做不到。
对方见迎春就跟个面团儿似的,任人揉圆搓扁,也觉得无趣,只管冷笑一声,说:“我阿玛说了,如今内务府已经在产珐琅彩的小镜子了。我阿妈已经去使人去内务府求上几面,据说是又亮又华彩的。你那一面,我已是看不上,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那位那拉氏秀女一甩帕子就走了,迎春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相送,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半点胆色,伸手揉揉眉心,只盼着这段住在宫中复选的日子能尽快过去,至于选秀的结果什么,她实在是不敢再肖想了。
这几日在宫里,她倒是偷偷带了一本《太上感应篇》进宫,无事的时候看了解闷,可是越看越觉得一头雾水,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书中写着要人时刻止恶修善自利利他,可是她从来一件恶事都不做的,怎么这辈子却总这样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