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眺,能将城外连绵起伏的西山一清二楚,春景尽收眼底,美得叫人心醉。
突然,石咏的身体猛地晃了晃——京城春天容易起大风,忽然一阵大风吹来,石咏便重心不稳,幸亏他有安全绳在,总算是没有出事。
屋顶上的其他工匠们也多多少少感受了一回春风的威力,彼此看看,脸上都透着几分侥幸,心里暗赞石咏有先见之明。
既来之则安之,石咏既然已经攀到了屋顶上,便在一旁观摩工匠们更换琉璃瓦。
最先更换的,是重檐庑殿顶正脊上一左一右的两具吻兽和覆盖正脊的筒瓦,接下来才是屋顶上覆盖着的瓦片。工匠们将事先备好的新瓦件用绳筐吊上去,再将换下的旧瓦件垂吊下去,自有人在下面接着。
这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几乎是整座紫禁城最为华美添彩的部分,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这新换上的琉璃瓦更显得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两具吻兽重新安放之后,两名工匠将正脊上的琉璃瓦也一一换过,两人从两头出发,一起往中间移动,会合时,有一人用瓦刀敲了敲正脊正中的一枚琉璃瓦,对身边另一名工匠说了声:“奇怪!”
与此同时,石咏脚下一滑,径直从大屋顶上滑下去,他使劲一拽安全绳,同时双脚用力蹬住琉璃瓦的表面,这才站住了。停下的地方,距离屋顶边缘,不过数寸距离。
见此情景,工匠们都吓了一大跳,有人立即赶上来问:“石大人,您没事吧?”
石咏赶紧摇手:“没事,我没事——”
他一仰头,问在此刻伏在正脊上扭头下望的两名工匠:“怎么了?上面出了什么事?”
刚才石咏突然脚滑,并非是自己没站稳,而是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啊——啾——”
这是“西华”,是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完之后还不忘了向石咏道歉:“对不住啊小石咏,知道不该在这儿对你说话的,可是……俺没忍住!”
石咏:高空作业,安全措施果然是必备的!
正脊上两名工匠见石咏无事,便又扭过头去,其中一个拿着瓦刀,照着正脊正中间的那一枚筒瓦“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石咏耳边立刻又响起“西华”孩子似的笑声:“痒,不行了,痒……”
“停手!”
石咏无奈之下,只得用起他包工头的权威,让上面的人暂时停手,待他爬到正脊附近,工匠们齐齐伸手,将石咏拉了上去。那枚位于正脊正中的筒瓦便位于石咏眼前。
“取一枚刚换下的旧瓦来!”
石咏吃惊地盯着眼前这一片牢牢固定在正脊中间的琉璃瓦,他的老本行是修补各类瓷器金银器青铜器,因此对于釉彩非常敏感,一眼就看出这枚琉璃瓦的瓦色与其他的都不尽相同。
“石,石大人,这……这可能是用了五十年以上的旧瓦。”旁边一名工匠凑上来,将手里的旧瓦和石咏面前那面无法取下的琉璃瓦两相对比,得出结论。
石咏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在三十年前的那次大修时,所有的琉璃瓦都换过一次。但是眼前正脊中间的这片琉璃瓦,看上去色泽比已经换下的旧瓦更加陈旧,显然已经在这屋顶上待了超过三十年了。
石咏从身边的工匠手里接过瓦刀,轻轻地在这瓦上敲了两下,看似随意地问:“我可以,把这枚瓦掀开来看看么?”
一直以来,石咏心中存着的未解之谜不止是关于傅云生的,还有一件,是关于这座西华门门楼正梁上的宝匣。
中国古建向来讲究风水,梁上放置的镇宅之物,要么是以法术符箓驱邪,要么就是名贵之物,越名贵越好。倒是没听说过有以铜钱来镇宅的。
这令石咏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明清宫廷古建,并不一定都是在正梁上放置镇楼之宝的,还有一个可能的地方,就是在宝顶之内①。若是古建没有宝顶,那么宝顶应该在的位置,也就是正脊中央,就有可能是存放真正的“镇楼之宝”的地方。
所以石咏以瓦刀轻轻敲击这片瓦,同时开口询问。身边工匠以为问的是他们,没敢接口。倒是“西华”很爽快地应了一句:“为啥子不能哟!”
石咏再难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俯身仔细查看这片貌似被“钉死”在正脊中间的琉璃瓦,一撇之下,就已经见到了几处泥灰之间的缝隙,将瓦刀的一角伸进,轻轻一提,琉璃瓦已经卸了下来。
琉璃瓦下面,还是一片琉璃瓦,却是金红色的,在强烈的日光下大放异彩,立即将所有的工匠都吸引过来。
“小石大人,这片瓦是凭空放着的,没被砌上!”旁边的工匠发现了端倪。
石咏也看出这一点,将瓦刀放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这片金红色的提起来,他眼前立即出现了一只狭长的紫金匣子。
在耳边工匠们的一片惊呼声中,石咏听见“西华”在得意洋洋地自夸:“厉害吧!”
“这是……这究竟是什么时候放置在这里的?”
石咏总问这种“无人能答”的问题,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