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改变,似乎不是傅云生的风格。
石咏与胤禄面面相觑。
“西华门”最近的一次修缮,距离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发生这些事儿的时候,胤禄还是个几岁大的小阿哥,而石咏本人的灵魂,则更不知是在哪个时空呢!
“不……不对!”石咏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拉上胤禄就往西华门过去。
他俩赶到西华门门楼上的时候,吕百年刚刚带人换掉了那根朽得直掉木屑的副梁。石咏见新梁已经稳稳地安上,便手持一根钢钎爬上梯子,同时对吕百年说:“吕师傅,无意得罪,只是想试一试!”
吕百年还没来得及吱声,石咏手中的钢钎已经送了出去。其余工匠都吓了一跳。
宫中修筑宫殿房舍,所用木料都是上等硬木,比如檀木、橡木、榉木、黄杨等等。上等檀木大多用于乾清宫、太和殿等重要宫宇,但西华门这样的“门面”建筑,至少也是用榉木或是黄杨。所以石咏这一戳,应当根本戳不动才对。
可是石咏偏偏就戳动了,他手中的钢钎“噗嗤”一声,就从副梁表面戳进去一截。
众人全看傻了,这西华门门楼上一片死寂,大伙儿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石咏将那柄钢钎慢慢从木料里拔出来。
还好,里面并未完全朽坏,只是格外脆弱,经不起钢钎这一戳而已。
吕百年脸色一变,已经想要骂人,瞥眼见到胤禄沉着脸站在旁边,已到口边的那些市井俚语赶紧又都缩了回去。
“请诸位先捡一些别的活计先做着,此间的事情,且请守口如瓶,自有你们的长官去处理。”
石咏看了一眼胤禄,连忙吩咐在场所有的人不要乱说。
紧接着,他带着胤禄和吕百年,一起去检查早先送过来的木料。
“管不了那么多了,吕师傅,请你将这一段木料锯开吧!”石咏吩咐吕百年,后者默不作声地架起木料,执锯子将碗口粗的木料从中锯断。
石咏和胤禄一起凑上去看,只见那木料外面看着光鲜,木纹整齐而自然,可是锯开之后,截面却质地疏松,颜色很深,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木料。
“这……这该是……将用过的旧梁卸下来,将表面再打磨光鲜,然后涂上一层清漆,就是这副样子。但这梁起码已经用过了二十年,朽起来可快了。”
吕百年进内务府之前就是在民间做工匠的,对这些猫腻知道得比较清楚。
胤禄听完这话,立即面如锅底黑。
石咏又将这些木料仔细看过,突然问吕百年:“这些木料是谁签收的?”
这种翻新做旧的木料,乍一看是新的,可是仔细看起来却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所以石咏在疑惑,谁这么不负责任,将这种东西签收下来。若是这样的梁被用在西华门上,万一发生什么地动之类的天灾,西华门门楼塌下来,这责任算谁的?
吕百年听了石咏的问话,惊讶至极,半天才说:“这……这不是石大人您……您签收的?”
这回轮到石咏瞪眼了:他签收的?
结果发现,的确是他签收的,签押的单据上留着的,正是石咏的大名。
“等等,这不是我的亲笔!”
石咏自幼习字,就是从他名字半边的“永”字开始的,所以他哪怕闭着眼睛签名,他的名字里都有“永字八法”的腔调。
“这批木料,还有这签押的单据,是什么人送来的?”胤禄渐渐地明白了,嘴角开始斜斜地往上勾,笑容却十分瘆人,“是不是造办处的贺郎中?”
吕百年点点头:“是呀,是贺郎中派人送来的,说石大人在他那儿,让人把东西送过来的。”
“这个贺元思!”胤禄忿忿地说,“难怪那么好心地跑来要帮着爷张罗,原来竟是动的这个心思……”
世人都知道内务府是块肥肉,营造司与造办处、广储司等一样,是大肥缺。因其管着宫苑营建,每年皇家内库往外拨大量的银钱采买各种材料。眼下石咏等人遇到的这等“偷梁换柱”的法子,只能算是被人玩儿剩下的。
可这即便是被玩剩下的,被人骗到临头的时候,也觉得膈应得不行。
石咏无奈了,吩咐吕百年:“吕师傅,你这边的活计,且先停一停,等到有合适的木料送来,咱们再重新换过……”
吕百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辛辛苦苦干了几天,因为这材料的事儿,全都得返工。
旁边胤禄则咬牙切齿了一阵,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掉过脸对石咏说:“小石咏!”
“爷做了个决定!”
石咏隐隐约约猜到胤禄的决定,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件事儿,爷一定得捅破,不然咽不下这口气!”胤禄气鼓鼓的,“只不过,可能会稍许……连累你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