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前,确切地说,是1999年前,以人类为首的五族和血族的征战仍然未分胜负,但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只是硬撑着等对方先泄那一口气。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五族首领,就是那个被称为‘人类之子’的人,他带着圣星,背叛五族,与血族握手言和。”扶栏说。言辞清晰,面沉如水,目光灼灼,不知悲喜。 哥哥“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向窗外,手扶窗棂,并无言语,但见红衫、白帘,还有他头上发髻飘垂下来的红色丝带在风中飞扬。我看着他的背影。扶栏平视前方。三人一时无话。 “这个人,这个什么‘人类之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终于开口问。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胜利就在眼前,也许只是比对方再多坚持一秒……”扶栏说。 “我不是指这个。”我打断扶栏:“我是说他既为‘人类之子’,又是五族领袖,他带走那个五星、背叛他的伙伴,他心中无愧吗?” “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个,”扶栏微笑说:“我相信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类问题。生死存亡、灭绝或繁衍、统领或服从才是各个族类、各个个体考虑的首要。你年纪尚小,初初醒来,自然不明……” “我怎的不明!”我苦恼地大声说:“这16年来,我虽未苏醒睁眼,但哥哥念给我听的每一本书、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在心!‘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可这个人明明做的就是背叛自己的族类、伤害自己的伙伴的‘令人害羞的事’啊!他想得到什么呢?” “也许他只是想得到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扶栏冷冷地说,然后又朝着那窗前的背影说:“这是你给她念的书。真好。真好。” “也许他只是受到了魔鬼的引诱,也不一定。”那背影转过身,对扶栏说。 扶栏并不理会哥哥语气里的不客气,接着说:“当初征战胜负难分之时,确有第三方插足,即是撒旦。撒旦已对这神的世界觊觎多时,正好趁此机会,派出他的大弟子众生魔与人类之子接触,人类之子已见识血族的法力与魔力,再加上众生魔的许诺与诱惑,决定将自己的灵魂和圣星一并献上,众生魔借此将五族领袖灵魂囚禁于圣星之中,用暗黑魔法封印,五族不攻自破;而那曾经的人类之子,在众生魔的扶持之下,废黜血族之王,自己成为了不死不灭、法力难测的血族新主。他手握圣星,天下无敌,世界从此进入暗黑时代,匍匐在撒旦脚下。” 手握圣星……星有五角……魔法封印……我想我见过那枚五角星,那是一枚乌黑的五星,在某人胸前垂荡…… “哥哥,”我呆坐不动,哑声说道:“哥哥,我见过那圣星,戴在一个黑袍人颈中。” “果然是去见他。”哥哥隔桌望我,眼无他物。 “你已见过他面?他有何言语?”扶栏问我,颇有兴致。 “他——”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颇有迟疑,我看了一眼哥哥,接着说:“那黑袍人说:‘醒来就好。一切仍未晚矣。’哦,让我去‘准备一下’。” 此时此刻,想到当时当景,仍双膝松软,恍如隔世。 “哥哥,他就是那血族新主,对吗?他让我‘准备一下’,到底是要我‘准备’什么?”我向着哥哥急问。虽然看上去扶栏所知甚多,但我只相信从哥哥嘴里说出来的答案。 “美意,果然是你,不错。只是不知那人可知你其实是……”扶栏话不说完,哥哥已绕桌过来,一言不发揽住我。我坐在凳上,脸贴着哥哥衣衫,半是惶恐半是心安。 “但,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扶栏轻声自语。“美意,请接着听我说。那血族新主与众生魔当初定约,不知为何约定的是2000年。想来2000年该是千秋万代,原来也不过是逃去如飞,倏忽已在眼前。今天,是这2000年的最后一年的第一天,你长睡方醒,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独守白岛近2000年,等的就是今日,我一定要亲眼见到你——先知预言中必然会出现的这个人。美意,我终于等到她了。”扶栏语气突变,爱娇温柔,我从哥哥怀中抬头看她,但见她双眸闪亮、面容明丽,望向不可知的方向,仿佛是在跟极亲爱之人絮语。 “扶栏,我知道你是何人了!”哥哥突然出声,惊我一跳。 “是,我从未刻意隐瞒,我就是那被神打上记号的血族之宗的至爱之人。没错,万物都是神给的生命,甚至包括我们血族。但身为血族,创造我,却又诅咒我,让我们吸食血液却又活的龌蹉,身负法力却又难见光日,生命漫长却又无法繁衍,生不得,死不得,只能被迫在绝对的黑暗里体味彻骨的寒意!刚才你问我‘难道血族之前你不是人类吗’?,我是,当然是,但我决意追随血族之宗、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人类,尤其是当我匍匐在地下、掩埋在黑暗中,我更清晰地看到了人类的狂妄和愚蠢,他们也不过是神的受造物而已,为什么就骄傲到认为自己成了这世界、这一切的主人了呢?对所有不同于他们自己的族类一概视为异端,尤其是对血族,那种毫无节制的憎恨和极其残忍的对待,到底是谁赋予了人类这种权力呢?! 神造我们,却无关自由。我们挣脱不了出身和命运,至少我们可以争取多一点的喘息空间。遥想当年,血族之宗黯然接受神的安排,明知诅咒无法消弭,心中却常怀悔改之意,尽力不去主动伤害人类,饥渴难忍之时也是尽量用其他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