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河体力不支,索性坐在地上一边骂着地师,一边哭着亲爹。这种无助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
于大河猛然坐在地上,倒使得疾驰追来的诈尸未能提防,露出地师脊背的双手竟插空在于大河的头顶上,惯性所致,诈尸连同地师的尸体一同压在了于大河的身上。
诈尸反应很快,腾的一下便又直立起身来,这次它竟然把地师的尸体留在了于大河的身上。
被压在地师身下的于大河,偷眼看着站在身边诈尸的父亲,心中又开始默默祷告起来:“亲爹啊!饶了儿子吧,若再有来世,儿子再也不计较什么‘省三顿’了,儿子再也不计较什么‘隔梁断气’了。还有,您老若能饶过不孝儿子这回,儿子这就把您的灵堂改回正堂,爹啊,儿子真的知错了……”
于大河颤颤惊惊兀自祷告,诈尸父亲站在身旁不依不饶兀自寻找。执着的诈尸,不见目标不罢休;悔过的逆子,难见原谅难起身。就这样父子、人尸僵持起来。
不知道是于大河真心忏悔感动了神明,还是闹剧终有落幕的时刻,就在他瞬间变得苍老佝偻的时刻,又有一位术士不请自到。
这位术士五十几岁的年纪,身材魁伟,气度轩昂,郎眉阔目,鼻直口方,面色红润,神态安祥。他旁若无人径直来到诈尸身旁,诈尸对他的到来警觉异常,端起的双手猛然对准了这位术士,挂在眼镜框外的两颗眼珠微微颤抖,嘴巴也似乎比刚才张得更大。
术士刚想伸手去抚摸诈尸那两颗葡萄似的眼珠,诈尸的双手就像袭击地师时那样猛然往术士胸前插来。术士却不慌不忙,不避不藏,任由诈尸那两只僵硬的手指插来胸膛,而术士抚摸着诈尸眼珠的手并未停下,仍在做着将之抚进眼眶的动作。
诈尸的眼珠几经术士抚摸,竟然又回到了眼眶中,然而这种变化好像与诈尸无关,诈尸仍然张大这嘴巴,十手仍然紧紧抵在术士的胸上。
术士把抚弄诈尸眼睛的那只手的掌心轻放在诈尸的印堂上。口中念叨:“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灵;阴阳有序,因果复命,百骸归宗;……戾气潜形。急急如律令!”
术士念罢咒语,撤回手掌的瞬间,诈尸两眼微闭,双臂下垂,嘴巴也渐渐闭了起来。
于大河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心中无比激动,急忙推去压在身体上的地师尸体,翻身跪爬至术士脚下磕头不已,激动的半天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之前你的忏悔可是发自内心?你领悟到了什么?”术士神情严肃,说话掷地有声。
“小人、小人知错,小人错在至先父死不瞑目的所有言行,小人这就去把灵床移至正堂,还请大师成全先父正寝的心愿。小人从今往后愿以身说教世人,警醒世人,切莫做不孝父母之事,以免逝者不安,生者有罪。”于大河作答时满脸至诚、毕恭毕敬。
“既然如此,山人信你一回,速去为令尊重设灵堂去吧。”
自称贞白山人的术士吩咐过于大河以后,又对着仍然直立在面前于露旺的遗体做起法来。
于大河则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走到尚未回过神来的那些陪灵的族人以及帮忙乡邻人身旁,给他们磕头赔礼、好言安慰,直至众人魂魄归窍,确信了新来的这位贞白山人真的降服了尸诈,才忙着把灵床挪至了正房正厅中。
灵堂、灵棚重新设置完毕以后,于大河以及陪灵的近亲族人整肃孝服,在于大河的率领下,齐齐跪在贞白山人和于露旺直立着的尸体旁边。
众人先是给于露旺的尸体磕了四个响头,而后又要给贞白山人磕头时,被贞白山人给拦住,只听山人说道:“先翁胸中的那口怨气,已经被山人许以的条件暂时化解,并且随着先翁胸中那口怨气的化解,之前怨气生成的那个怨灵也已经自生自灭。不过,你等记清,山人许给令尊的条件有二:其一,于家子孙世代以此为鉴,今后不可偏听、盲从市井传言,以致做出虐待爹娘之事;其二,于大河要话付前言,跟随山人现身说法,告戒世人,让世人皆知爹娘不瞑目的真正目地是什么,真正化解之法又是什么。只此两件你能否做到?”
“非但小人能做得到,还会将此事铭心刻骨,作家训世代相传。”于大河痛定思痛,郑重允诺。
“将你父亲的遗体抬回到灵床上先行小敛,而后,为表你的孝心,今晚守灵一夜,待明日‘巳’时大殓,午时出殡。去吧。”贞白山人做事周祥,就连丧葬日程也为于家安排妥当。
于大河抱起父亲的遗体,看着已经瞑目,且满脸慈祥的父亲,早已泪水涟涟,泣不成声。他此时流露出的悲情是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此时,觉醒了的于大河让所有在场的人对‘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做着不同的诠释。
贞白山人看着于大河踉跄的背影舒了口气,轻声自语道:“于老爷子,一路走好,您的罪没有白受,您教诲了您儿子,您警醒了世人,更难得的是您竟阴差阳错为民除去一害,您真的可以瞑目了。”
贞白山人扶正肩背上的包裹,迈步刚要离去,安顿好父亲遗体的于大河急忙来到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