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客栈留宿。
也不知是不是黑沙城特色,那掌柜骨瘦如柴,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面颊上一丝肉也没有,颧骨突出,长得十分可怖。他们说住店,他也不说话,冷漠地指了指牌子,示意一间房200灵石一天,房间无优劣,爱住不住。
“要两间。”殷渺渺付了钱。
他仍然不作声,收了钱后丢出来两块令牌,接着袖手闭目,不再理睬他们了。
殷渺渺拿了令牌往楼上走,墙壁上按着几盏油灯,灯油有股怪异的味道,点出来的火苗也不是温暖的橙红色,而是冷冰冰的蓝绿,幽森程度和坟地的鬼火有得一拼。
住房不大不小,简陋但尚算整洁。殷渺渺四处转了圈,对慕天光道:“是个让人不太舒服的地方。”
慕天光点了点头,自觉地把床铺让给她,自己在榻上坐下,例行打坐修炼起来。
殷渺渺则依照习惯,掀开窗帘的一角,静默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待将周边的店铺街道记牢后才坐到床上,开始自己的修行。
黑沙城的白日已经像是傍晚,等入了夜,便真的是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放眼望去,只有街铺下悬挂的灯笼一点光亮。
但这又不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子夜刚至,不远处的一家看起来颇为大气的客舍里就响起了争斗声,有人破窗而出,与穿着黑斗篷的人战在一处,法术相交的余波一阵阵荡开,碰到房屋的结界时又被无形化去。
天际时不时闪过法术的亮光。
被夜袭的人骂了一串脏话:“*你奶奶个***,敢惹到老子头上,我非扒你的皮剁了你的肉拿你喂狗不可!”
而那个黑斗篷也很上道,沙哑着嗓子说出了目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头就在老子脖子上,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对方衣衫整齐,面色红润,一看就没吃什么亏,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
殷渺渺就掀着帘子看着,那两人都是筑基圆满的修为,算不得什么高手,然招数狠辣,观其招数乃是道修,手段却有魔修的影子。
两人的修为旗鼓相当,但袭击者是孤身而来,受袭者却有帮手,待人手一到,局势即刻逆转,黑斗篷被一刀割下了头颅,不到一刻钟就送了性命。
他的脑袋从斗篷里飞出来落到地上,还咕噜咕噜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附近恰有一盏飘摇的灯笼,借着朦胧的灯光,殷渺渺发现他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观其年龄,应当不会超过八十岁。这个年纪就筑基圆满,放在别的洲算得上是个天才了,可现在却只能不甘地陨落在这里,籍籍无名,大仇难报,孤独地死于黑夜。
“去。”对方懒洋洋地吩咐,“把这家伙的尸体拖去喂狗。”
殷渺渺叹了声,放下了帘子。
次日,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甚至比昨日更暗,结界上方积攒的沙尘愈发得厚重起来,镌刻在内的风阵都来不及吹走。然而,根据传闻,黑沙城是每年的四月初四开始起沙尘,今日才初一,只算开了个头。
人生地不熟的,殷渺渺没有心思到处闲逛,干脆就留在屋里,叫了客栈的伙计进来打听消息。
从他口中,她得知鬼节的形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什么百鬼夜行,见人便杀,现实是很朴素的——鬼节的确是从四月初四沙尘暴笼罩全程时开始,到时候,店铺会依据不同的情况挂出不同颜色的灯笼。
绿色的灯笼意味着店内有不可描述的物件出售,有意者进门细看;蓝色的灯笼代表可以不问来路收取好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黄色的灯笼则是自由交易的集市,随便占地方摆摊买卖,无人管辖,有本事的可以强买强卖或者卖完杀了。
而最特别的红色灯笼,就是不管哪个仙城都要搞一搞的拍卖会。若非要说鬼节的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明拍时可以明目张胆地出手干掉竞争对手。
对于拍卖会而言,来参加的人死不死无所谓,东西卖得出去就行了。
伙计干巴巴地说完,也不像别的客栈伙计一样说几句好话讨个赏,直直杵在那里,活似是根木头。
殷渺渺主动付了小费,让他下去了。
接连三日,他们都没有离开客栈,直到四月初四,沙尘暴笼罩了黑沙城。
沙暴来时宛如一大片漆黑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掠向此地,不出一个时辰,整个黑沙城就被狂沙笼罩,黑色的砂砾化身成一顶厚重的华盖,牢牢遮蔽了天日。
天地间一片漆黑。
透过结界望向天空,能够看到黑沙浪涛般起伏,似云似雾,说不尽的恐怖诡异,又隐隐带着摧毁一切的霸道。
自然的力量,即便是修士也要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