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信一个穿着穷酸的年轻小子能拿出好的人参, 正待继续质疑讽刺,就见顾九在腰边的一个布袋子里随手摸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往他眼前一放。
这人立时瞠圆了眼,只见盒子里安安静静摆放着的一只人参, 这人参品相十分的好,参须都是完整的。
顾九他们将行李放在房中,但这些行李只是寻常的衣服,丢了也就丢了, 他们常用的法器与其他珍贵布袋子只要不睡觉, 都是随时背在身上的,睡觉也得放床头。
顾九笑看着这人一脸吃惊, 脸色从嘲弄转为尴尬的红, 笑道:“这参如何?”
这人脸色变换几瞬, 喉头动动,最后勉强笑道:“这参自然是非常好的, 不知小公子怎么卖?”
顾九道:“你买这参做什么,家中有病人?”
“不然我买它做什么。”这人大概甚少受委屈,说话一点不客气, 不过也不算太蠢笨, 知道自己现在有求于人, 所有很快又收敛起来,还知道卖惨, 唉声叹气道:“刚才多有得罪, 两位莫怪, 实在是我家中姐姐现在就靠人参吊气,此前城门关闭,我这几日寻药不得,才这般着急莽撞。”
顾九点点头,好脾气地表示情有可原,能够理解。
顾九这一点头,顿时让这人觉得少了许多尴尬,他瞧着顾九一下顺眼不少,连带那只脾气恶劣的黑猫,在他眼里都有那么一丢丢可爱了。
他仿佛遇到了知心人一般,一边吃菜一边将自己这几日的郁闷说出来,中间还十分有怜爱之心地给小弟捡了个红烧大鸡腿儿放桌上让它吃,不过小弟不领情罢了。
从这人的徐述中,顾九和邵逸得知这人叫薛荣,是城外薛家庄的人。
据薛荣吹嘘,薛家庄里面住的都是薛姓族人,祖辈先是种桑养蚕,到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属于自己的染坊、布坊,所以小镇商业发达,在上阳郡的地界诸多小镇里,富庶程度可以排个第一。
薛荣家在小镇里,富裕程度能排进前三。他有个姐姐,叫薛雅,十六岁时嫁给下面村子里的养蚕大户郑家,如今已有四年。三年前,新婚半年的薛雅怀上了孩子,可没过几个月,雨天路滑,薛雅在自家院子里摔了一跤,摔掉了孩子,自此再没怀上。
也是因为这个孩子,损毁了薛雅健康身体的根基,导致其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到这半年,竟是全身无力,路都不能走,每日不是睡在床上,就是坐在轮椅上。可就这,还是薛家和郑家尽心照顾的结果。
薛雅养护身体的主要药方中,需要珍贵的人参做引子,可惜好的人参一向难求,纵使两家有钱,也不一定能随时买到。
薛雅需要的人参,一直是从城里指定的药铺购入,一旦有好参,药铺的人便会差人捎来消息。谁成想,二十多天前,接到消息的郑家人按着日子进城,城门却因疫病忽然关闭了,什么时候开还压根不知道。
薛、郑两家只好从别处想办法,可好参难买,两家人期间一直买不到合意的人参,只能先用品质次些的,按照大夫叮嘱,加大剂量试用。但以次充好,量再大效果也不行,薛雅的身体衰弱得更加厉害了,薛、郑两家人日日都派人来城门边守着,只等城门一开就直奔药铺去询问有无好参。
可因为先前的疫病,城里几家药铺储存的药材几乎使用一空,郑家之前预定好的那只好参,也被用掉了。
这可急坏了薛、郑两家。今日就是薛荣不死心,又跑来城里询问的,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烦闷焦躁之下,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之后就有了进店拼桌的事。
顾九就不明白了,是什么病必须得好参才能养护住啊。
薛荣吃掉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同样郁闷道:“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是血气虚弱之症,起先大夫们都说这病只需好好调养便会好,可这病症到我姐身上,怎么都不见好。后来大夫们就说可能只是表象相同,暗里还有什么他们没诊出来的病症,在那之前,只能先按血气虚弱来调养。”
薛荣为家姐的郁闷担忧还没诉说完,客栈外又跑进来一人,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边喘气边看着薛荣道:“少、少爷,不好了,姑奶奶快要不行了,夫人和老爷让您赶快回去,见姑奶奶最后一面。”
“哐当”一声,凳子翻到在地,薛荣惊愕地站起来,“怎会如此,今早我走时才去看了她,她那时状态看着也不像、也不像……”后面的话,薛荣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猛然看向顾九,“朋友,你这参卖我了。”
说罢,迅速掏出一叠银票,看也不看全部拍在顾九身前,抢过木盒便要带着人走,被店小二拉着付饭钱。
顾九看了看桌上的银票,一眼看过好几个一百的,买下他那只人参绰绰有余。他就觉得这小子虽缺了点礼数,目中无人了些,但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顾九捡起银票,问邵逸:“师兄,我记得我们下一个清理点,就在薛家庄附近?”
“是的。”邵逸道。
顾九道:“那我们就顺道去薛家庄看看。”
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