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张宅。
祖父张望宁、祖母蒋氏高坐在上,几位至亲长辈在分成左右坐在一旁, 同辈的兄弟与嫂嫂各自站在其公婆身后。
他们的目光出奇的一致, 全部都盯在张墨卿身后那个约莫一岁多点, 华衣玉饰,神情有些怯怯, 但五官精致,与桌腿子差不多高的小萝卜头。
祖父张望宁眉头皱成深壑:“你说这是你的孩子?”
张墨卿安抚了下有些不安的小萝卜头, 才朝着祖父拱手道:“祖父, 这正是我儿,张云开。”
取云开之名, 还是因为尽管小萝卜头的母亲品行堪劣,但也受了诸多磨难, 张墨卿只盼这小萝卜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会被他真正的亲身父母所为而累, 也不能从这世俗打磨盘能坚定自身。
张望宁默念了云开,云开两遍,又无奈一叹:“名是好名, 可墨卿,你这做法实在是有些……”
张墨卿自然知道祖父张望宁的意思,在这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下,他与他“妻子”便非合礼节, 更不被律法所承认。
所以那妻子只是妾侍,而张云开便是庶子。
但张墨卿可不想祸害一方姑娘, 只能让张云开担起嫡子之名, 而那女子也必须是已逝正妻。
这不, 张墨卿便只好在那段时间,走家拜访,寻找合适的并且逝去没多久的女子。
恰好,西北望县的县里嫡女年十八,因着身子骨的原因,汤药不离身,一直没嫁人,在不久前一气没有缓过来,便过了逝。
在张墨卿亮了身份,已经许诺护着这位县令官途的份上,两人终是合谋,将聘书、文书等等一系列的官方证明给补办齐全。
张墨卿想了想,便带着有些茫然的张云开一起跪了下来:“祖父,孙儿知晓孙儿的作法不符礼节,可孙儿在那刻却是动了真情真心,倘若不是西北事忙,孙儿怎么不会等到回了京师才……”
说到着,张墨卿低下了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是孙儿亦是没有想到,我那可怜的妻还未曾拜见祖父母,也未奉过公婆茶,就去世了。”
其实祖父张望宁以及陈氏他们,对张墨卿的妻子身份并没有太多要求,只是对张墨卿这不告而娶,不合礼法的作为生气罢了。
倘若他们真要认下这门亲事,那么肯定还要补足一些漏洞,不然传出去了,这不仅是百姓,哪怕是圣上张墨卿的印象可就要差上许多了。
陈氏也更是气恼,当初她就是想着害怕哪家女子让自个儿儿子动了情,会误了事情,所以想要派丫头跟着。
“你这臭小子,当初是如何和为娘保证的?现在你这样,又是保证了什么?”
张墨卿有些讪讪地,但还是露出一副妻子刚过世的伤心样:“娘,发乎情,儿子实在是控制不住。”
“发乎情,止于礼,你隐瞒身份与那女子成亲,可是对得起她了?”被蒙在鼓里的陈氏,也是气急了道:“这和你平日里说的渣男有甚区别?”
这,张墨卿就有些百口难辨了,他其实也预料到了这步,可当真正面对的时,还是有些难堪心虚。
毕竟他若真做了这事还好,可他偏偏没做,还要以此来蒙骗众人,就有些羞愧了。
“儿子知错了。”张墨卿无言,只好沉默的扣了头。
这时,张云开看着不认识的众人都在欺负张墨卿,顿时哇哇大哭起来:“你们不要欺负爹爹,不要凶爹爹,我把竹蜻蜓给你们玩。”
一边哭,张云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子做成的“丫”形状的玩具。
陈氏声讨的声音顿时一顿,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岁多点,换做其他孩子还有些懵懂的娃娃,竟然如此护爹,说话也如此有条理。
哪怕是两位大家长再有滔天怨气,也被这一下给弄消除了。
这时陈氏才认真地看着这个小萝卜头,粗看也不觉得,细看之下发现这小萝卜头与她的脸型,眉形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那弯弯的月牙眼睛,更是和她儿子张墨卿如出一辙。
陈家与张家可都是没有月牙眼的,不是杏仁就是虎眼。
唯独这月牙眼的……陈氏记得那是她那和善的祖母有的……
也不知道是被这小萝卜头给感动了,还是想起了一些旧事,陈氏那火气就消了,看着小萝卜头一边哽咽,一边双手护着自个儿爹的样子,就触动那慈母心。
“哦哦,乖乖,不哭。祖母那是吓唬你爹爹,谁叫你爹爹不听话了。云开最乖了,祖母不凶了,云开也不哭了。”
陈氏一把抱住将将养好身子没有多久,身上也没有几块肥肉的小萝卜头,哄了片刻,顿时眉头就皱了,“你说是一个大男人怎么养孩子的?孩子竟然这么瘦……”
张墨卿被指责是真的委屈,想这小云开刚来的时候,瘦得只有皮包骨,不仅面黄肌瘦,还发育不良。
若不是他废了大心思调养,这娃娃不说活不活得不过来,这肤色哪有这么红润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