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祥卸完最后一车皮的货物后瘫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撕扯着整个胸膛,呼吸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扶着墙坐在地上想要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还不等他坐稳当又一阵咳嗽,一股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用手捂住嘴跑到一处没人的角落,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掌和牙齿,他咳血了。
刘吉祥不等别人发现就用随身携带的茶水将手和口漱洗干净,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宿舍。儿子刘满多早早就回到了宿舍,刘吉祥和刘满多分在不同的组里,儿子他们一组年轻人较多,所以很快就卸完车回宿舍了。
“爹,您先歇着,我做饭”刘满多看到父亲回来,就开始洗菜做饭。
“满多啊!今晚咱俩出去吃点,我们好久没吃外面的饭了,我想吃点手抓了”刘吉祥微笑着对儿子说。
“也好,那您先洗洗,我收拾一下,我俩去外面吃”刘满多将拿出来的菜又放回远处,替父亲倒了洗脸水。
“好”刘吉祥依旧微笑着。
他们父子走进离宿舍不远的一家撒拉面食馆,要了两碗面片和一斤羊肉手抓。刘满多很快吃完面,抓起手抓就着大蒜吃了起来,等他吃完两根肋条才发现父亲一口没动,他才不安地问道:“爹,您咋不吃?”。
“满多啊,你多吃点,我牙口不好,吃不动肉了”刘吉祥端着茶杯淡淡的说。
“爹,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怎么觉得您今天怪怪的”刘满多嚼着肉问道。
“啊,没有,没事儿,你吃啊,多吃点”刘吉祥放下茶水,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面片。
“您也吃啊,要了这么多,我咋吃的完”刘满多说完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粗心的刘满多并未发现父亲脸上的倦意。或许,每一个作为子女的人都很难发现父母身上的病痛和难过,尤其是年轻的子女。他们总以为还有时间,等自己的手头再宽松点就带父母吃点好的,等下次再给父母买件合身的衣服。可是,他们的手头从未宽松,下次复下次,却不想父母在这一来一去间慢慢变老,甚至都到了死亡的边缘。
刘吉祥提议去外面吃,可他就吃了半碗面片,一丁点肉,剩下的全给了儿子。刘满多也没想什么就全吃了,回宿舍的路上,刘吉祥叫住儿子,走到一块草地上坐下。城市灯火阑珊,人声嘈杂。这座座落在青藏高原东部的城市,到处都是新建的工程,各民族混杂,各种民族文化交错发现,互通互融。
“你也当父亲了,要知道父亲的责任,家里的事要多上点心”刘吉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嗯嗯,我知道了”刘满多双手插在裤兜,抬头看着天空。
“我老了,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妈”
“爹,您说啥呢”刘满多几乎是带着怒气。
“呵呵,我也就是说说,你妈在家操劳不容易,就是让你以后对她好点”
刘满多没有再接父亲的话,也在一边的草地上坐下,看着父亲模糊的侧脸,心里好似生出了某种莫名的情感,虽然他不明白这究竟代表什么,可总觉得沉甸甸的。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久,直到周围的嘈杂声小了许多,街上的车也稀疏之后才起身回到住处。
第二天,刘吉祥很早就起来了。等刘满多起床时,父亲已经做好了早饭。因为这天有两趟车要卸货,所以他们匆匆吃过早饭就冲到了车站。早上一趟车拉的是饮料、八宝粥、餐巾纸、洗洁精、香皂等一些生活必需品,十二节车厢,整整卸了大半天才全部卸完。
第二趟车要到晚上九点才能进站,所以下午临时休息。午饭后,年轻一些的人就结对出去逛街了,年纪稍大些的躺在各自的床上休息。刘满多也和村上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儿出去逛街,刘吉祥只好留在宿舍休息。
晚上八点四十左右,老板到宿舍喊他们到车站准备接车卸货。刘满多换上工作服,准备出门时看到父亲还在睡觉,他便走到父亲床边喊他,可是父亲一直没有搭理他。这时老板又来催了,他只好留下父亲一个人去了车站,并给父亲请了假。
卸完车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刘满多回到宿舍发现父亲还在睡觉,他才觉得不对劲,推了父亲几下,也不见他醒来。这下让他慌了神,赶紧叫来了隔壁的二叔,两人合力也没能叫醒父亲,刘满多一下子没有了主意,以前什么事都是父亲拿主意,这次轮到他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二叔是见过世面的人,打了120急救电话。
深夜的医院里,长长的走廊上空荡荡的,护士来回在各房间穿梭,长廊上昏暗地灯光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那些看惯了生死的医生一脸严肃,完全像一具具失去灵魂的躯体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刘满多坐在急救室门前的长凳上,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父亲在前一夜说的话这才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那不是父子间平常的谈话,而是父亲的遗言,能让他说出那种话的原因正是他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