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这次回家的感受其实很大,岁月带给他的震撼远远超过他脸上所表现的这些,无比的沉重。
在杜林的印象中,克斯玛先生挺拔的身姿和手中的各种兵器已经快要成为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可也会给他们无与伦比的安全感——魔王是我爸爸!
但是这次回来,杜林发现克斯玛先生的腰杆会在不知不觉中弯下去,每当他的目光触及克斯玛先生时,他又会板着脸把腰背挺起来。
还有昨天晚上他挨揍的时候,他明显的察觉到克斯玛先生的力量已经开始衰减,以前克斯玛先生一个人揍一家孩子都能够气不喘脸不红,打完还能唱个歌。
昨天晚上不到十分钟的父子局,克斯玛先生居然已经开始微微喘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杜林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克斯玛先生正在以一种人们无法想象的速度老去。
即使是这个推动了帝国改革巨变的男人,在岁月的侵蚀之下,已经显露了一丝老态。
他能够杀死所有人,却杀不死岁月,并且终将会被岁月所杀。
年少时孩子们都想要快一点长大,因为对孩子们来说,每成长一岁,意味着他们可以去探索更多的世界,以及变得更强。
但对于走过中年步入老年的人而言,每过一年,他们的力量就会衰退一分,身体就会衰老一分,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就会缩短一分。
岁月是仁慈的,也是残忍的,它让万物能够生长,却又亲手将陪伴了它许多年的东西毁灭,所以人们才会在岁月,在时光的前面,加上无情这个词。
克斯玛先生已经老了,鬓边隐藏不住的一缕花白让他有时候看上去有些憔悴,他真的老了,所以他才会强烈的希望孩子们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无关于是否自私,这纯粹是一种提前到来的留恋,这让杜林心里有些不舒服。
尽管从古到今,哪怕是那些各种文献上曾经可能存在的神明都被岁月所杀,普通的凡人更不可能抵抗得过岁月的毒手,但伤感还是在蔓延。
这或许就是智慧动物最大的悲哀,因为他们能够感受到岁月的流逝,能够觉察到死亡给自己带来的恐惧。
马斯卡和邦迪亚就站在杜林的身后,他们有些拘束的不敢随意说话,杜林的年纪比他们大很多。
三人帮加上金赛尔是家里最大的四个孩子,然后中间稍微有了一些断代,紧接着才是这些弟弟妹妹们的出现。
最小的博恩只比小克斯玛先生大一岁半,今年刚刚十岁。
马斯卡今年十九岁,邦迪亚只有十七岁,年龄上的差距,以及以前杜林他们在家中对他们这一代的统治力,让两个弟弟对杜林隐约有一种对上克斯玛先生的畏惧感,虽然杜林并不是长兄梅森。
杜林微微叹了一口气,让两个弟弟坐下,闲聊了起来,“在家里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兄弟二人摇了摇头,现在的生活几乎就是在天堂,他们找不到可以诉苦的地方。
杜林掏出了香烟,很显然这两个弟弟也到了叛逆期,但是在克斯玛先生所带来的恐惧笼罩下,还没有外面那些孩子叛逆。
在他们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杜林给了他们两支烟,他把窗户打开,兄弟三人就坐在房间里吞云吐雾起来。
“我回来的时间不多,在家的时间就更少,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他们会和我一样很少能够有时间回来。”
“所以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要你们照顾,特别是农活和两位老人。”
杜林弹了一下烟灰,他很了解克斯玛先生,只要他还能够离开床榻,他就一定会去农田那边找点事做。
马斯卡和邦迪亚两人立刻点了点头,表示他们明白了。
他们不说话,杜林也不强求,只要他们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就行了,“父亲的年纪越来越大,有些工作你们要主动的替他做完,如果哪天刮大风了,你们也要早点起来……”
“刮大风”一直都是克斯玛家族的一个传统。
在乡下,农田往往都是连成一片,有些地方用田埂来界定田地的归属,但有些地方则用界石这样的东西。
简单一点来说这是很古老的法子,石头左边是你家的,石头左边是我家的,只要石头足够沉重,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紫苜蓿镇外的农田,使用的也是界石界定的方法,这里没有什么田埂,有时候反而说不清楚,但有了参照物就相对简单了许多。
所以每次起风时,克斯玛先生都会偷偷的把界石往旁边挪一点,一尺,或者一尺半。
日积月累之下,克斯玛家族在紫苜蓿镇也拥有了一大片土地。
为了界石到底有没有移动的问题克斯玛家族和镇子上其他家庭打了很多次,如果打赢了,那界石肯定没有移动过。
如果打输了……,那也是起风的原因。
杜林在楼上一直叮嘱两人要多帮克斯玛先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避免克斯玛先生再去承担沉重的农活,加上大一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