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君到底有没有与阿钰说起她的身世,他若说了,阿钰又岂会愿意继续做这个沈氏黔郎,还道要为吴兴沈氏延续一脉,可若是没说……
沈氏不由得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想多了,总觉得阿钰看我的眼神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带了一种陌生的感激与尊敬……这不像是女儿看母亲的眼神……”
便在这时,顾钰已从寝房之中走了出来,沈氏回头竟然看见顾钰换了一身纯青色的夜行衣,满头乌发只梳了个马尾,手中似乎还握有一把短刀。
沈氏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三步作两步的迎了上去,抓着顾钰问:“阿钰,这么晚了,你这身打扮,要出去干什么?”
顾钰似也没想到沈氏竟然还没有离开,在一瞬的错愕之后,忙含笑答道:“没什么,出去办件事情,很快就回来!”
“你要去办什么事?还要拿刀?”沈氏急切的问,很快,似也想到什么,含泪道,“难道你是想去杀那个人,为我吴兴沈氏复仇?”
说着,沈氏不停的摇了摇头,激动道:“阿钰,阿娘不要你去冒险复仇,其实这个仇你根本也不需要报,这不关你的事!”
见顾钰仍旧神色不动,沈氏干脆含泪说道:“阿钰,其实你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所以我吴兴沈氏的仇不需要你来报,你知道吗?”
原本以为这句话说出来后,顾钰一定会神色大变,可没想到,她看到的依然是一张十分平静的脸。
只是这种平静过于冷清而淡漠,瞧着直令人心中发寒而难过。
“阿钰,阿娘现在很舍不得你,从前不说是害怕失去,现在说出来,也更是害怕失去……”
说到这里时,沈氏已是声泪俱下,她兀自捧起了脸颊,微微啜泣起来。
顾钰便走过来,轻轻扯开了她的双手,看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说道:“阿娘,我知道,你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可现在已经不只是吴兴沈氏之仇了……”
“那还有什么?”沈氏望着她一双冷静得可怕的双瞳,小声问道。
顾钰停顿了一会儿,才启唇一字一顿的答道:“还有我生母和舅舅之仇!”
而与此同时,回到乌衣巷谢府之中的谢玄陡然感觉眼皮跳了一下,心中也似有惶惶若失之感。
“我还以为阿遏现在有了顾十一娘,连家都不愿回了?”一旁的谢道韫正打趣他道,“这一趟白石之行让阿姐好生担忧,怎么样?是不是应该跟阿姐说道说道,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谢玄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阿姐,我现在眼皮跳得厉害,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谢道韫便噗哧一声笑:“依我看,是你太过于忧虑,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怎么了?是刚才跟顾十一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谢玄的脸色便是一沉,暗道:不妙,似乎阿钰每一次诱惑我,都会独自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难道这一次也一样……
一念作罢,他想也未想,便转身飞快的向府外跑了去。
留下谢道韫一脸的茫然诧异:“诶——阿遏,你刚回来,又跑出去干什么?”忙又唤了几名部曲来,迅速的跟上去。
而此时的廷尉之中,已有好些守牢的狱吏开始打盹,其中一名狱吏刚去上了茅房,出来时就被人从后脑上当头一棒,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黑夜之中,一道青影出现,那人迅速的剥下了那狱吏的外衣,转眼,一身狱吏打扮的男子便又回到了廷尉牢房之中。
代岗的另一名猝卒已经开始抱怨:“这小子,怎么去了那么久,莫不是偷懒睡觉去了?”
不过,他话刚抱怨完,就被突然出现的一道青影吓了一跳。
“我回来了!”男人说道。
虽然也是一身狱卒的打扮,可男子身形颀伟而修长,头顶上还戴了帏帽,微微抬首之间,竟似有一道碧色的眸光乍现。
“你,你……”不就是那个告示上所说的,生有一双浅蓝色眸子的鲜卑人吗?
猝卒口中讷讷,心里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已经卡在了喉咙,嘴角鲜血直冒,连声都没有来得及吭就已倒了下去。
男人从他身上搜索到了钥匙,便来到了虞氏所在的牢房前。
“阿婧——”他轻唤道。
坐在逼仄的角落里,已经被酷刑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虞氏微微动了一下,唇角边溢出一丝苦笑:莫非我是幻听了,这个时候,还能指望他来救我吗?
“阿婧,我来了!”男人再次唤了一声。
这一声终于令得虞氏身子一颤,立时便转过了头来。
男子将帏帽落下,脸上依旧戴着半张面具,但一双浅蓝色的眸子便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
虞氏不由得大喜,忙起身爬到了牢房的铁栅门前。
“段郎,是你来了!”她含泪唤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的,没想到……”
“阿婧,你这又是何苦?事到如今,你可以将我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