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仿佛看穿了秦籍心中的矛盾,晚榆只移开了筷子,笑了笑,收下秦籍别扭的关怀:“这无骨鱼做的好,籍哥儿也多吃些。”
秦籍移开了目光,不在看晚榆,只是晚榆相貌气质的变化却死死的印在他的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两人之间微妙的对话叫秦晚柔听进了耳朵里,抿了一口桂花酒,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她不觉得自己的弟弟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程锦探究的目光也落在了秦籍身上,她是过来人,隐隐约约的觉察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情愫,轻轻的皱起柳叶眉,随即又松开。幸好晚榆也算秦家人,就算秦籍起了心思,那也有阻隔,她也不允许。
秦籍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不再言语,倒了一杯桂花酒,小口的啜饮,又是那个清贵的俊秀公子,对周遭的目光全然不在意。这样闲适的做派叫秦晚柔觉得仿佛刚刚那个说教秦晚榆弟弟是自己的错觉。
吃完了饭,席面就撤了下去,月饼、葡萄、西瓜、香梨等等瓜果,还有满盘清蒸的秋蟹,吃蟹之后必饮的苏叶汤。
晚榆用蟹钳夹开了蟹螯,便露出了雪白的蟹肉,用签子剃了出来,吃螃蟹的果然她还是比较喜欢用牙齿咬着吃。乐呵呵的秦老太太吃着程锦拆出来的蟹肉:“你们可少喝点酒,酒劲儿上了头,可就出不了门了,中秋有花灯节,还可以猜灯谜。”
“祖母,我就不出去了,我陪着母亲赏月。”晚榆想起了七夕节的拐子惊魂,全然没有了出去的冲动,只将剔出来的蟹肉递给箜哥儿:“吃完这碟子可不能吃了,仔细肚子疼。”
箜哥儿乖乖的点点头,小口的吃着蟹肉。秦籍吃了一点儿蟹黄,闻言心中也赞同晚榆的话,她还是乖乖的待在家里比较好,免得招蜂引蝶。
全京城都过着团圆的中秋夜,皇宫里也不例外。只是宫宴上,最尊贵的两个位子却空了一个,只有宣元帝高高的坐在上首,太子坐在他的左下方。
皇后的位置却是空缺着的。
原本冷清的坤宁宫里,在皇后被禁足之后更是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寂静,高大的宫殿里,烛火昏暗,哪怕宫人在仔细的打扫,没有沾染一丝灰尘,仍然改变不了宫中那股压抑的氛围,偌大一个宫殿竟然带着叫人心底发寒的阴森。
周皇后怔怔的坐着,她之前面容饱满,虽然带着愁苦之色却带着青春的气息,而现在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嘴角不自然的抿着,脸上几乎蜡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尘,带着浑浊和冷漠。
常服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显得空荡荡的,那手腕几乎没有什么肉,仿佛要折断了一般。
桌上摆放着御膳房送来的中秋膳食。掌管公务的德妃和淑妃并没有克扣坤宁宫的份例,只是送来的菜肴已经凉了,猪油凝结成白色的油块浮在盘子上,叫人半点食欲都没有。
“该死的奴才,竟是这般作践主子!”何嬷嬷心疼的看着皇后,嘴里轻轻的咒骂了两句,坤宁宫里倒是有小厨房,只是被宣元帝撤了。
她也不是没有闹过,却挨了一顿板子,叫周皇后跟着落了一回眼泪,何嬷嬷就不敢出头了。她不怕责罚,只是想着自己若是不在了,还有谁护着皇后呢。
“将这鱼汤端去茶水间的炉子里热一下,端些月饼来。”何嬷嬷吩咐一旁的宫女,她亲自切了块月饼,先尝了一口,过了盏茶时间,确定自己没什么不适,才递给皇后:“这枣泥月饼倒是新鲜的,娘娘垫一垫肚子。”
何嬷嬷这般小声的劝说,皇后木然的拿起一块月饼送进嘴巴里,机械的咀嚼几下就咽了进肚子里,叫何嬷嬷看的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早知道,早知道陛下这般心狠,就不出那馊主意,叫娘娘落入这般田地,连最低等的宫人都不如。
这个时候宫女端来了冒着丝丝热气的鱼汤,轻轻的搁在桌子上。何嬷嬷用勺子舀了一碗汤,仔细的吹了吹,待温度适宜了,才递给周皇后:“娘娘喝口鱼汤,单吃月饼干嘴,这汤喝着还算香甜。”
周皇后听话的放下了月饼,接过汤,才凑到嘴边,那股鱼独有的腥气便直冲进鼻腔里头。她手一抖便打翻了碗,胃翻滚起来,刚刚吃下去的月饼便涌上喉咙,她一手扶着桌子,弯着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