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份,昨晚追击倭贼的各支队伍开始陆续返回,全部驻扎于城外。此刻,只见宁波府城南面的空地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营帐连绵不绝,好不威风。
由于各自统属不同,所以城外的明军营地泾渭分明,五百营居中,江西军居右,绍兴卫居左,而观海卫和昌国卫的营地均在离城门较远的外围两侧,其中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此刻,江西军的营地内人叫马嘶,车轮滚滚,热闹非凡,全军上下无论是武官,还是普通军卒,所有人都喜笑颜开,乐得见牙不见眼。
这也难怪,昨晚一战江西军既是前锋,又是主力,出尽了风头,关键是江西军的斩获也是最丰厚的,斩首两千余级,俘虏过千人,还缴获了大批物资。所以先不说战利品的“分红”,光就是杀敌的赏银就差不多有两万两银子,全军平均一下,每名士兵都能拿到六七两银子,这对卫所军卒来说,相当于三四个月的军饷收入了。
江西军分别由上饶、铅山、弋阳千户所组成,所以他们的营帐呈“品”字形分布,中间部份空地作为操演的校场。
不过,此时的校场内已经堆满了五花八门的战利品,既有粮食、布匹、茶叶、盐油,又有骡马牛驴等家畜家禽,甚至还有盐场用来煮盐的盘铁,以及锄头铁铲等一应农具。这些都是倭贼掠夺来的物资,还没来得及运回金塘岛销赃,就被官兵缴获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此时较场中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不仅仅是江西军的,而是全军的所有斩获。不久前总督大人下了手令,全军的战利品都得送到江西军的校场集中处理,所以各军都把战利品集中这里来了。
余林生、熊柏、王铎三人负责看管和整理战利器,简直忙得跳脚,实在是缴获太丰厚了,而且种类名目繁多,三个大老粗哪应付得过来,幸好,有一批文书小吏在帮忙,要不这三个武夫怕是已经发脾气摞挑子了。
这时,又有一支运送战利品的队伍进了江西军的营盘,余林生一脚把那头挡路的大肥猪踹开,然后快步迎了上来。
然而,眼前这支运送战利品的队伍,跟其他队伍比起就寒酸多了,一共只来了十名军卒和一辆马车,马车上稀稀拉拉地堆放着几十件兵器,其中相当一部份还是扁担、木棍、粪叉之类,简直惨不忍睹。
“就只有这些玩意?”余林生不由愕然地问道。
眼前这支运送战利品的队伍正是来自昌国卫,昨晚那一战,昌国卫的战绩是所有部队中最差的,只斩首十七级,缴获的“兵器”之所以能有几十件,还是因为在路上捡拾到一些的结果。
此刻十名昌国卫军卒都羞愧得面色通红,为首那名百户拱了拱手,愧然道:“在下昌国卫百户余亮,倒是让余千户见笑了。”
余林生倒是没有嘲讽的意思,拍了拍昌国卫这名百户的肩头笑道:“兄弟也姓余,说不准几百年前咱们还是本家呢。没事,这有什么打紧,敢上阵杀敌就是好汉,来来来,麻烦几位弟兄把东西搬到这边。”
余亮既感激又惭愧,其实他昨晚虽然参战了,却是瞎跑了一路,连贼毛都没碰上一根,昌国卫那十七级贼首也是骑兵斩获的
正当昌国卫十名军卒把马车上的兵器搬到指定地点堆放时,五百营也来了,足足来了三百人和几十两马车,各种物资把马车装得满满当当,而且还跑了三趟才运完。
余亮等十名昌国卫军卒不由瞠目结舌,同时心中羡慕不已,不知不觉已经捏紧了拳头。
“让开让开,别挡路!”
十名昌国卫军卒刚要离开江西军的大营,结果迎面又是一支车队驶了进来,余亮认得为首那人赫然正是观海卫的指挥佥事侯仁杰,很明显,观海卫也送战利品来了。
“参见侯佥事!”余亮急忙带队闪到道旁,并且行礼打招呼。
余亮认得侯仁杰这个观海卫的指挥佥事,而侯佥事却不认得余亮这个小小的昌国卫百户,所以只是微点了点头,便志高气扬地率着车队进了江西军的大营。
观海卫的车队竟然有十辆马车,前面两车载满了兵器,紧接着五车粮食,第八第九车装的都是鸡鸭猪狗之类的畜牲,最后一车则是些杂七杂八的农具,而车后面竟然还牵着三匹疑似缴获的战马。
待观海卫的运送队伍完全驶过,一名昌国卫军卒便不爽地低声道:“他奶奶的,观海卫这帮孙子,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老子怀疑他们这是打肿脸充胖子,那些战利品都是自己掏腰包冒充的。”
余亮皱眉训斥道:“别胡说八道,观海卫昨晚斩首九十六级,缴获那么多物资也很正常。”
刚才那名昌国卫军卒却撇嘴道:“观海卫的战力跟咱们半斤八两,估计还不及咱们,就他们还斩九十六级,老子打死也不信。”
余亮面色一沉,低斥道:“快闭嘴!”
那名昌国卫军卒此时显然也意识到不妥,凛然地闭上了嘴,战利品可以自掏腰包冒充,但是代表战功的首级如果也冒充,那还得了?一颗人头就是一条人命啊,谁敢干这种令人发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