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认为午时三刻是给死刑犯人行刑的最佳时机,此时阳气最盛,猛烈的阳光能把犯人的魂魄化成飞烟,令其做不成鬼害人。然而,今天却是春雨绵绵,天空阴沉沉的,直至正午也见不到阳光,显然不是个行刑砍头的好日子。
不过,徐大钦差的意志是不可能为天气所左右的,午时刚到,五花大绑的俞大猷就被押到营地外的空地上准备斩首,扬州卫所有军卒以及家属都得到场观看行刑,这是钦差大人的命令,没人可以违背。
春雨如丝,寒意料峭,混身血污的俞大猷跪倒在泥泞中,昨晚刚挨过三十军棍的他依旧把腰杆子挺得笔直,脸上殊无愧色。负责行刑的刽子手站在俞大猷的身后,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鬼头刀,赤裸上身,瞪着双目,神色狰狞。
若按照标准,一个卫理应有五千六百人,但是扬州卫显然严重缺员了,因为眼下到场的在籍军卒不足四千人,几乎少了四成。
在场的扬州卫军卒都不允许携带兵器,接照建制列队站好,大部份人都表情麻木,有部份人则露出同情之色,倒是俞大猷统属那数十名军卒,一个个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为首的苏青和冯老六两人更是紧捏拳头。
徐晋神情严肃地坐在监斩台上,谢二剑戚景通肃立在两旁,数十名荷枪实弹的五百营悍卒拱卫在四周,眼神凌厉地监察着四周,谁若敢有异动,估计一排枪子就会招呼过去。
案上搁着一只香炉,香炉里插着一炷香,眼下已经燃了一半,待这柱香燃尽便是人头落地之时。徐晋正襟危坐在案后,静静地等候着午时三刻到来。
俞大猷跪在泥水里,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围观队伍中的苏青和冯老六,警告的味道甚浓,后两者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不过捏紧的拳头却是渐渐松开了。
时刻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那炷香也将尽燃至尽头,戚景通和谢二剑面色阴沉得可怕,徐晋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令箭,就在此时,队伍中的苏青和冯老六终于动了。
“青蛇老六,给老子站住!”俞大猷目眦尽裂地大喝,然而苏青蛇和冯老六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神色决绝地快步走入场中,扑通地跪倒在泥泞中,砸得泥水四溅。
徐晋轻吁了口气,厉声喝道:“案下何人?何故阻挠行刑?”
“属下乃副百户苏青!”
“属下乃把总冯老六!”
苏青蛇和冯老六大声道:“钦差大人,盗卖军中火器的事是我们俩人干的,不关俞百户的事。”
“放屁,都是老子干的,你们充什么好汉,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回去,立刻!”俞大猷厉声喝斥着,还试图挣扎着站起来,结果被后面的刽子毫不留情地踹趴下。
“俞老大,这事明明是我们俩干的,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顶罪啊。”苏青蛇红着眼,泪流满面。
冯老六更加干脆,对着案后咚咚咚地猛叩三个响头,大声道:“钦差大人,盗卖火器的事确是我们俩干的,俞老大事前根本不知情,事后他还狠狠揍了我们一顿,想把卖出的火器追回,可惜那收购火器的二狗子已经找不到人了。所以根本不关俞老大的事,您要砍便砍我们吧。”
徐晋把令箭放回签筒中,饶有兴趣地道:“抢功劳的见得多了,这抢砍头的倒是少见。冯老六、苏青是吧?既然你们说火器是你们盗卖的,有什么证据?”
冯老六连忙道:“那些火器正是小的和苏青俩人从库房中偷出来,也是我们亲自跟二狗子谈的价钱。”
“你们总共卖了多少件火器?得银几何?”
“火铳二十三杆、地雷十二枚、三眼铳三杆、连珠铳一杆,还有一门炸裂了的碗口铳,共得银八两五钱兼四十八文。”
冯老六一口便说出了具体的数字,正好与东沙岛缴获那批火器吻合,显然没有说谎,而相比之下,俞大猷昨晚所说的数字就笼统得多了。
徐晋点了点头道:“盗卖的火器数量和种类都吻合,看来还真是你们干的。”
苏青和冯老六喜道:“没错,就是我们干的,不关俞老大的事,钦差大人是不是把他放了?”
徐晋冷笑道:“你们的话只能证明自己参与了盗卖火器,可证明不了俞大猷的清白,更何况,即使他真没有参与,但身为上官却知情不报,包庇属下,其罪亦当诛,来人,把苏青和冯老六两人绑了,一并行刑。”
几名五百营的悍卒立即冲上前,把苏青和冯老六两人五花大绑,押到俞大猷旁边跪倒。俞大猷红着眼破口大骂道:“草你们俩大爷的,现好了吧,白白把命搭进来了!”
冯老六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俞老大,这不是更好吗,咱们弟兄三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苏青点头道:“老六说得对,咱弟兄三人一起上路,不寂寞,说不定来生还能继续做兄弟。”
俞大猷脸上沾满了烂泥,眼眶湿润了,忽然仰天咆哮:“喝酒,老子要喝酒!”
戚景通目光询问地向徐晋望去,见到后者微点了点头,于是便命人倒了三碗酒送去。俞大猷三人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