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九日,北风呼呼的刮,大雪纷扬肆虐,一日之内,整座大青山便被深达一尺的积雪覆盖,不时有不堪重负的树枝被积雪压断。
天气恶劣,大青山脚下封锁道路的明军都躲到营帐中取暖去了,数只野鸟大着胆子飞到营帐外的雪地上觅食,寻找一些掉落的食物残渣果腹。
大青山深处的树林中,几十匹马被简单的栏栅围住,上方则用树枝搭了一块遮挡风雪的棚顶,马匹们安静地站在棚底下抱团取暖,不时用前蹄刨开地上的积雪,运气用的话能找到一两根枯黄的野草打牙斋。
距离马棚不远还搭有一个棚子,而且棚子四周均用树枝扎起了挡风墙,再用长茅草封堵了一层,倒是勉强可以挡住寒冷蚀骨的北风。
此时的棚子内挤了约莫五十名黑衣大汉,全是薛冰馨麾下的马军。话说那天在柳埠镇中了官兵的埋伏后,薛冰馨率马军负责殿后,两百骑折损过半,在撤退的过程又被咬尾急追的明军骑兵干掉了十几人,这几天由于伤病挂掉了十几人,所以眼下仅剩五十人不到了。
众马贼的状态显然极不好,一个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躺在茅草堆里蜷缩成一团,身上的带伤的还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尽管有挡风墙,但是棚子内还是很冷,刺骨的寒风顽固地从风墙的缝隙间钻进来。
这时,棚子简陋的门被掀开,三人弯着腰钻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薛冰馨,另外两人分别是雷钧和瘦子丘富。薛冰馨依旧穿着黑色的劲装,看上去容颜有些憔悴,不过那双淡蓝色的美眸依旧炯炯有神。
“薛统领!”众马贼见到薛冰馨,纷纷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薛冰馨用手势示意大家不用动弹,当走到一名伤员跟前时便停下查看,低声问道:“仇五四,还挺得住吗?”
那名叫仇五四的马贼约莫三十岁许,小腿上中了一箭,尽管箭头已经取出,但伤口发炎了,此时伤口已经开始腐烂,看着触目惊心。
“没事,还死不了,谢谢薛统领关心。”仇五四忍痛故作若无其事。
薛冰馨伸手抚了一下仇五四的额头,发觉十分烫手,不由暗叹了口气。她当初在徐晋身边待了一个月,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一套“杀菌消毒”之类的理论,所以知道伤口发炎会引起发烧,若再得不到有效的医治,仇五四死定了。
薛冰馨又走到另一名伤员跟前,这名伤员侧躺着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旁边一名马贼推了推他叫道:“张大牙,薛统领来了,张……”
那名马贼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名叫张大牙的伤员此时翻转身仰面而躺,泛青的脸已经蒙上了一层冰霜,咧着嘴露出两只大门牙,身体早已经僵硬了。
在山西雁北地区,薛冰馨见过很多冻死的人,都是这样一副“笑脸”,很明显,张大牙昨晚就被冻死了,伤员失血后更加畏冷,而冻死的人通常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一路检查过去,又发现死掉了两名伤员,处理完尸体离开棚子后,薛冰馨的心情沉重无比。自从逃进了大青山,大家已经被困四天了,如今大雪封山,倒是不用担心明军搜山,但恶劣的天气也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薛统领,伤员若再得不到救治,恐怕熬不了几天啊。”雷钧同样心情沉重,肚子饿了可以杀马果腹,但是伤员得不到医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如今还有十五名伤员,共中有六人伤势很重。
薛冰馨抬头看着远处一株被大雪压弯了的树木,内心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薛冰馨面冷心热,实则是个软心肠的善良姑娘,这些天看着身边的人不断死去,已经身心俱疲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复仇的正确性,大明朝真的这么好推翻吗?如果复仇意味着无数人死亡,给无数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那么复仇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我要进城抓药!”薛冰馨收回目光神色坚定地道,不管是作为一名统领,还因为出于本心,她都不能眼眼睁地看着麾下的弟兄在伤病折磨中死去。
雷钧闻言惊道:“不行,那太危险了,现在官府正在四处通缉你,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总不能对受伤的弟兄不管不顾吧,就这样定,我意已决!”薛冰馨斩钉截铁地道。
瘦子丘富站在旁边一直沉有说话,因为徐晋的事,他对薛冰馨的意见很大,但是此时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赞赏,薛师妹有情有义,担当不输男儿,插嘴道:“薛师妹,我跟你一道进城。”
薛冰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雷钧,那众弟兄便交给你率领,最多三天我们便会赶回,若是超过三天,那估计是回不来了,你们便自觅生路去吧。”
雷钧眼圈一红,急道:“薛统领,还是你留下吧,我和丘富进城取药。”
丘富撇嘴道:“雷钧,不是我小看你,你骑射了得,不过身手却是稀松平常,与其带着你这累赘,还不如老子自己独行。”
雷钧不由大怒道:“要不咱俩过过手!”
丘富哂笑道:“过手便过手,老子让你一只手也行。”
薛冰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