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起风了,天空中铅云密布,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飘落。泰安城西一座低矮狭窄的房子里传出剧烈的咳嗽声,屋里的光线昏暗,没有燃烧炭炉,炕下也没火,冷得人瑟瑟发抖。
此刻炕上躺着一人,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的,正捂着嘴咳嗽个不停,面色呈现出病态的潮红。此人名叫丁三儿,乃当初跟着唐经逃离隔马山的马贼之一。
话说当日跟着唐经逃出隔马山的,除了二当家石伯当和三当家牟蛮外,还有其他四名马贼,不过这四名马贼都不同程度受伤了,丁三儿便是其中伤势较重的一个,他的左肋挨了一刀,刀口深达脏腑。
本来,丁三儿如果一开始就得到妥善的安置和医治,还是有可能痊愈的,但是唐经只带了几名残兵前来投奔,所以并不受王堂重视。
事实上,自从那晚从唐经身边带走了马蓉儿后,王堂便没理会过唐经一伙,后来赵全兵败,率人来到了泰安城,为了给赵全手下的人腾地方,唐经一伙还被从原来居住的院子中撵了出来,住进了现在这处狭窄低矮的平房之中。
“大当家,俺估计是活不过这几天了!”丁三儿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气若游丝地道。
唐经闷坐在炕旁的凳子上,昔日的彪悍壮实的大汉明显瘦了一圈,胡子拉碴,形容落幕而憔悴。唐经当日挨了谢二剑一拳,心肺都被震伤了,再加上气急攻心,落下了咯血的毛病,到现在都还没好转,平常行走倒没什么问题,一旦用力过度就会胸闷气短,甚至是咳血,自然不能再骑马战斗了。一个不能骑马战斗的马贼,就好比没了牙齿的老虎,已是废物一个。
正因为如此,就连手臂上受了箭伤的三当家牟蛮都被薛冰馨选进了马队,而唐经只能留在住处照顾重伤的丁三儿。昔日威风八面的大当家,如今沦落到要靠弟兄帮衬才能过活的地步。
“三儿,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你能熬过来的,以后咱们还会东山再起,到时俺让你做四当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唐经搓着冷得发麻的脸皮安慰道。
丁三儿眼前一亮,似乎回忆起当初在山寨那段“美好的旧时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咕噜咕噜的打起鼓来。
饥饿仿佛是会传染,唐经的肚子也跟叽哩咕噜地叫起来,胃部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话说当日官兵突袭山寨,唐经扛上了马蓉儿就急急逃跑,根本没带上黄白之物,所以现在身无分文,不过,就算他身上有钱,现在的泰安城中也买不到食物。
明军围困泰安城已经有二十多天,城中所有店铺几乎都关门了,手里有粮的都藏着自己吃了,谁会白痴到拿出来售卖。
事实上,唐经这段时间都靠着牟蛮等人接济过日子,如今牟蛮、石伯当,还有另外三名山寨的弟兄都在薛冰馨麾下的马队效力,每天都能分配到一定的口粮。
不过,近日为了节约粮食,薛冰馨手下骑兵的粮食配额也减量了,所以牟蛮等人能带回来的食物也不多,只够唐经和丁三儿两人勉强吃个半饱。
咕噜咕噜……
唐经和丁三儿的肚子像在比赛似的,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眼看着已经快天黑了,以往这个点,牟蛮他们都会带食物回来,但今天却还不见人,估计是有事耽搁了。
唐经枯坐了一会,饿得实在难受,站起来道:“三儿,你自个躺一会,俺去弄些吃的回来。”
唐经说完便开门走出屋去,那扇转轴已经磨烂掉的破门发出鬼叫般的支呀声,再加上迎面寒风一吹,唐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唐经是练武之人,身体一直很强壮,以往大冬天洗冷水澡也没问题,不过自从受了内伤,身子便弱了许多,十分畏冷。唐经紧了紧衣服,踏着积雪穿过黑暗的小巷,往城北的县衙行去。
如果说如今的泰安城中哪里最多粮食,自然就是县衙的粮仓了,全军的粮食都集中在那里,由王堂手下的五大护法之一的金狗看管。
唐经来到县衙,找到管粮仓的护法金狗,厚着脸皮提出要几斗粮食。金护法当场瞪大了狗眼,上下打量着唐经,略带嘲讽地道:“俺没听错吧,唐大当家要三斗麦子?”
唐经陪着笑道:“三斗麦而已,也就维持个十来二十天,俺也不想老是来打扰金护法,所以一次过多借一点。”
金狗嘲讽道:“唐经,老子叫你一声大当家,你还真当自己还是隔马山的马贼头子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开口就敢问老子借三斗麦子?”
唐经脸色一沉,冷道:“金护法,不过是三斗麦子而已,不借便算了,何必出口伤人,某家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金狗嗤笑道:“一个连马都不能再骑的马贼跟老子说东山再起,呸,哪凉快哪去吧,老子有粮食也不借给废物,滚!”
唐经勃然大怒,右手一伸便掐住了金狗的脖子,狞声道:“草你大爷,有种再说一次,信不信老子拧断你的狗头。”
唐经毕竟是杀人如麻的马贼头子,这时发起怒来须发皆张,眼中的杀机如有实质,金狗当场吓得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