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沟”位于云华主城区的西南角,曾是云华进出污物的大通道。
建国后的数次改造,虽然结束了污物横流的历史,但是,并不能改变它城中村的面貌。
附近的几条巷子纵横交错,既有老破小的矮楼,也有看着就玄乎的筒子楼,除此以外,还有凌然家这样的,两层楼围着的老院子。
老院子是爷爷留下的,由凌结粥在十多年前,改造扩建而成。
那阵子,也是凌家最辉煌的时候,看病买药者络绎不绝,凌母陶萍天天逛街,学跳舞学茶艺,看电影弹钢琴的,竟然还余下了钱来盖房子。
凌家的“下沟诊所”的牌匾,还是用整块的楠木做出来的……
现如今,为了避免牌匾被偷,凌结粥只好将之挂在院子里,以至于门外只剩下一块十几年前的灯箱,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和黄光。
推开门,就能看到已经改造成输液室的正屋里,或坐或卧的有七八人,正在挂瓶。
他们也是下沟诊所的主要财源了。现如今,药品生意都被大大小小的药品超市和专业药店抢去,急诊处置的生意——原本就是不存在的,因为凌结粥原本就不是医生。
用凌结粥同志本人的话说,他只是一位经营诊所的生意人罢了。
为此,下沟诊所不得不常年雇佣退休老医生来坐堂,以至于赚的更少了。
“回来了。”凌结粥就坐在入门的偏房里办公。他的桌面上永远都有各种各样的账本与病例,不知道的,还以为凌先生日理万机。
凌然却知道,老爹只是懒得清理桌面而已。
“白大褂呢?怎么穿的还像是学生似的。”凌结粥站起来,仔细的审视着儿子,又问:“在云华医院学得到东西吗?大医院是好,规矩也多的很,你可得用心些。”
凌然点头应是,问:“老妈呢?”
“在楼上泡茶呢。”
“正好,我去喝茶。”凌然说着就觉得口干了。陶萍女士不务正业十几年,培养出来的兴趣爱好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凌结粥也跟着上楼梯,边走边说:“回家了休息休息挺好的,到了医院一定要努力,最起码,要把执业医师资格证考出来,挂在咱家诊所里面,你老爹我就不用整天找医生帮忙了。”
“熊医生又涨价了?”凌然闻弦歌知雅意,或者说,是看老爹撅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翔。
凌结粥果然心痛的点头,道:“又涨了50块。每月!”
他说的是诊所请的退休老医生。
“也该给人家涨价了,巷子里卖包子的都涨价了。”
“过年的时候刚涨了25啊。”凌结粥摇摇头:“总之,你要好好实习,争取有一天,能继承家业。”
“儿子去云华医院实习,结果还要回来继承家业吗?”二楼的阳台处,陶萍端坐在老船木的茶桌后,悠然泡茶,姿态优雅。
比起一楼的喧闹,二楼就像是桃花源似的。就连气味都变的好闻起来。
凌结粥见到陶萍,立即变的狗腿起来,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我是在给他兜底嘛,万一找不到医院的工作,回家里开诊所也很不错的。儿子,你是不是?”
“我先喝杯茶。”凌然不管他们说什么,自顾自的从旁边的博古架上,取下自己的汝窑杯子,用开水烫一下,就向老妈讨茶。
陶萍轻轻地举起透明的琉璃公道杯,倒了一杯酒红色的茶水到汝窑杯中,道:“泡的是02年的熟茶,口粮茶。你别听你老爸的,诊所有他做着就行了,你就在医院里好好学习,把医术练出来。”
说到此处,陶萍的语气有些低落。
凌然猜测她是想起了壮年早逝的姥爷,也不多说什么,就端坐品茶。
凌结粥狗腿的撕开一包绿豆糕,放在小白盘子上,充当茶点,且笑道:“我赞同老婆说的,凌然你要练好医术,早日成为主任医师,高薪还自由,到时候在咱家诊所里挂上你的牌子……”
凌结粥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在半空中虚画着。
“知道了。”凌然还能说什么呢。
砰!
楼下的大门,发出被撞击的哀嚎。
“医生,医生在吗?”
来人扯着脖子大喊,顿时让楼上的人坐不住了。
“出事了,我下去看看。”凌结粥虽然不懂医术,对诊所的生意还是很上心的。
凌然也连忙放下茶杯,跟了下去。
一楼。
削面馆的老板兼大厨,一只手裹着毛巾,正滴滴答答的流血。旁边是店里的小伙计,急的不知所措,光是大喊大叫。
熊医生年纪大了,摇摇晃晃的到院子里,戴上老花镜,先是评价道:“杨老板,你都削了多少年的面,还能切到手?”
“刀从案板上落下去,我脑子一懵,伸手去接。”杨老板呲牙咧嘴的说话,又道:“血流的有点多,你看看能不能止一下。”
他做了十几年的削面,也是有被削的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