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华终于走了,消失了,可是雪莲才扬眉吐气几天,治国也走了,新的一学年开始了。忽听说郑子林要跟田家辉结婚,李石磙叹息一声。花儿不无遗憾的说:“可惜了。”其实有啥可可惜的呢,女人终要嫁给男人当老婆,嫁给哪个男人不是嫁啊,只要她自个满意就中了。王月荣对这门亲事一百个不乐意,她既不喜欢家辉,又看不起独眼牛。当知道是家辉强占了女儿的身子,她发誓一定要让他吃枪子儿。怎奈郑子林不愿意,她从家辉的霸道中品尝到作为女人的乐趣,一心要嫁给他,做他的老婆。
田家俊为了死鬼大爷田祖德的这根独苗,花了血本,从村支书到公社书记,他都一一打点了,提前坐好防备,又拿着东西揣着钱去王月荣家。再加上郑子林身怀有喜,王月荣这才一闭眼把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推了出去。办喜事那天,田家俊因没见到治国前来参加他堂弟的婚礼,冲李石磙好一顿埋怨。李石磙赔笑解释说:“上初三了,功课紧。”花儿却在一旁猜测他为啥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要治国回来,其中到底蕴含了怎么样的用意。想了两天,似乎想明白了,对李石磙说:“他该不会想把他闺女笑笑说给咱家治国吧。”
张老师没能跟班走,下到一年级去了,这与以淑华和治国为首的两大派系明争暗斗不无关系。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治国的关爱,仍让他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像极了一位胸怀博大的母亲。学校似乎吸取了教训,特意把治国和淑华分开了,然而两个人似乎成了生死对头,或者明争暗斗上了瘾,一时收不住,一个带领着三(1)班,一个带领着三(2),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例如争夺卫生班级流动红旗,竟也像两只拉开架势斗架的打鸡,两位班主任成了摇旗呐喊擂鼓助威的鼓动者。在两个人的热斗冷战中,一场圣洁的雪花洁白了世界。
一封信随着雪花飞进治国的手中。他将来信揣在怀里,躲开所有人的目光,走向操场。刚抹过墙角,两个如鸡蛋大的雪蛋子一上一下向他急速驰来。他慌忙一歪头,躲过面门前那个雪蛋子,下面的雪蛋子却不偏不倚的正砸在他的裆部。急抬眼看时,只见两个女生,一个围着红围脖,一个围着白围脖,站在操场中间,白围脖弯腰咯咯笑,红围脖直站着往这边看。禁不住嘀咕道:“扔的还真远。”
不再往前走,往墙后跟挪了挪,用身子挡住寒风,从怀里掏出信。听见脚步的跑动声,做贼似的慌忙把信又揣在怀里。红围脖和白围脖从他面前跑过去,白围脖瞅着他又咯咯笑,红围脖的脸通红,自始至终都没笑一声。治国等她俩跑过去,又把信拿出来,但见信封上写着:“一初中三(2)班李志国收,吉祥中学三(1)班李小荷缄。”字迹清秀,字体瘦长,像长颈鹿的脖子。
看过信封,动手拆信口。大概涂抹的糨糊太多,怎么拆都拆不开,浪费了不少时间。等想到把信口撕开,郑淑华如飘落的雪花似的站在眼前,她伸出玉手说:“给我!”声音像呼啸的寒风,又冷又硬又不容抗拒。治国强硬道:“我的来信,咋该给你!”郑淑华说:“好好,你不给是吧,那我还不要了哩。”说完,做了一个转身要走的样子,却原来是虚招,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下治国手中的来信。治国猝不及防,见信被她夺走了,只得放缓语气说:“就一个老同学的来信,给我吧。”郑淑华说:“那你求我。”
治国说:“你真无赖,我的东西,还得叫我求你。”郑淑华说:“不求是不是!”说着,双手捏住信封,作势欲撕,一面笑吟吟的盯着他,那样子既调皮又可爱,更多的是霸道蛮不讲理。信在她手里,治国又不好往她手里硬抢,毕竟她是个小女生,他却是个大男生,无奈道:“好好,算我求你了。”郑淑华说:“这还差不多,给你。”一面递信给他,一面哧哧几下撕碎往空中一抛,仿佛又下起了大雪。治国不由得怒道:“混蛋!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愤愤而去。
郑淑华跟着他说:“你才混蛋哩!对校长说,你骂我!俺爸妈还没骂过我混蛋哩!”说着,竟然哭了,由嘤嘤啜泣到嚎啕大哭,似乎满世界里就她一个人委屈。治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忽想到要是别人听见了她的哭声,跑过来看,那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得回头哄她。于是两个人也不进教室上课,围着操场打转。老天爷似乎有意眷顾这一对年少伴侣,怕冻着两个人,急令金乌驶出,又令风婆勒紧风口袋,一时间暖洋洋如阳春三月,竟也有错判了时令的小草碎花探出脑袋,因见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又急忙缩回脑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