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房里,作为人的丹丹和作为驴的叫驴再次上演殊死搏斗,由起初的两情相悦转变为意志力的抗衡。丹丹咬牙死撑,她觉得作为统辖世间万物的人,绝不能输给一个畜生,不然人类实在是没脸再在地球上混了,至少丢尽了女人的脸面。叫驴也决心一展驴子们的雄风,认为平日里被人类驱使奴役,动辄责骂鞭打受尽屈辱,今日无论如何也得为驴子们一雪前耻,否则驴类当真永无拨开乌云见青天之日了。可最终它还是它落败了,它闷哼一声缴械投降。
丹丹仍不罢休,骑坐在它身上,往死里虐待它。叫驴不由得悲叹道:“看来俺们驴类生来就是被你们人类奴役的苦命啊!”又说:“没想到你们人类比俺们驴类还要贪婪,俺们一次就够了,你们一次却不够,还要三次,四次,没完没了。”丹丹不理它,只是疯狂吸允。不知过去几个时辰,她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了叫驴,一面打着饱嗝,一面收拾破碎衣服离开驴屋,回堂屋另穿一身衣裳,踏着微弱的晨曦和星光,躯体鼓胀胀犹如驭风而行,所有的褶皱全部撑开重回先前的白胖娇美。她一路打着饱嗝来到学校,足足三个月没有出门,却依旧打着饱嗝,在考场上还正打饱嗝哩。还真亏叫驴的几次慷慨奉献,丹丹一考即中,被西北某大学录取了,在此之前,治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镇重点中学红卫中学。
为庆贺丹丹考上大学,同时也是表达她对治国的尽心辅导和照顾,李石磙和花儿花去不少钱财,给丹丹买了一个猩红色皮箱,又给丹丹添置好几身衣物,还在小王庄丹丹的家中摆下几桌酒席,又给丹丹拿出足够多的茶水钱和路费盘缠。王结实两口子感恩戴德,无以回报李石磙和花儿的慷慨馈赠,唯有叮嘱女儿好生用功,将来有了出息,不要忘记李石磙和花儿的大恩大德。
丹丹临走之前,亲手杀死了丈夫——权且这么称呼吧——叫驴。她抡起铡刀,只一下就把叫驴头砍掉了。叫驴头滚落在她的脚前,驴眼里滚出一滴浑浊的驴泪。不是她心狠,而是她觉得她必须这么做,留它继续存留在这个世上,她心里每一日都不得安宁。前几天,叫驴挣脱缰绳,于喜庆的鞭炮声中,在欢闹的人群之间,居然跑过来跟她亲热,使她悟透一个浅显的道理:畜生不同于人,它分不清人前人后眼皮深浅,不懂得啥时候该做啥事,万一某一天她回到这个家,它还像上次那样上来就撕咬她的衣裳,甚至更进一步,把她掀翻在地亲她吻她捣弄她,她岂不是死一万次再也捂不住世人的嘴巴啊。
为了求得叫驴的原谅,让它死得安心死得无怨无悔也让她良心得以安宁,她将驴唇割掉,连同被它撕咬碎的还残留着她的体香的几身衣裳一起埋在驴屋的门槛里侧,也算是给它一个挺圆满的交待。古往今来,驴子的嘴唇和人的衣衫合葬,只怕这是唯一的一例。不言而喻,那片嘴唇代表了叫驴的尸骸,而那碎衣衫则代表了丹丹的肉体,嘴唇和衣衫合葬,实则是叫驴和丹丹合葬了,这符合自古以来夫妻合葬的传统和习俗。无论如何,丹丹和叫驴那也是拜过天地的合法夫妻。
丹丹觉得,有碎衣陪它于地下安眠,它应该知足了。睡在碎衣的旁边,就等同于睡在她的身边。她希望叫驴也有这种想法,因而在吃驴肉时,她把叫驴的心尖子吃了,取意为心心相通的意思。王结实见她抓起驴心就吃,忙一把夺过来说:“这留着给治国吃哩。”丹丹又把它夺回来说:“我就吃一个心尖子。”老婆子说:“一颗心这么大,闺女吃一口咋啦。”就这样,她吞咽下叫驴的心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