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时分,鸡鸭鹅们都聚拢在花儿跟前,吵吵嚷嚷的要食儿吃以便吃饱了上宿休息。花儿给它们聒噪得烦躁,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去桂花树下掂起两个脏兮兮的瓷盆,一面回身驱赶着紧跟在身后呱呱咯咯鹅鹅叫唤的鸡鸭鹅,一面到灶屋里分别舀上两瓢玉米糁子和麦麸子,又在案板里端靠墙棚架起来搁放盐坛子醋瓶子等物的板子上拿起一个小药瓶,拧开盖子倒出四粒白色药丸捣碎后凭感觉分放在两个盆里,又去水桶舀水倒进盆里,拿起那根一头沾有晾干了的玉米糁子和麦麸子的棍先后搁两个盆里将食物搅拌黏糊,依旧放在桂花树下,看着鸡鸭鹅们争抢食物,一边警惕作势欲扑的大黑和大黄,一边习惯性的清点鸡鸭鹅的数目。
鸭和鹅的数目较少,又便于辨认,不消片刻花儿就把它们清点完了,不多不少刚刚好。花儿接下来又去查看鸡,她不是去数它们的数目,它们挤挤抗抗一点都不老实,并且一刻都不消停的变换位置,不是数少了就是数多了费了很多时间还没数清楚,因而花儿在积年累月中把它们各自的外貌特征都记在了脑子里,就跟认人一样的认鸡。花儿发现那只歪冠子大红公鸡没回来,心想今儿个它咋发起晕来了,一面唤着大黑和大黄去前后院里寻找,只见它伸直两腿躺在翠竹旁边显然已经死了。花儿可惜跟心尖子被猫咬了一下似的,弯腰拾起它连说:“咋会死了哩!”然而既死则不能复生,再可惜再不舍也没用,花儿所能做的只有把它褪毛、开膛破肚、剁成碎块(两个鸡腿是囫囵的),然后放在锅里熬煮。
这时治军和治一放学回来了,两人瞅见废水池边儿的漂亮鸡毛,喊叫着“做毽子喽”跑过去挑拣一大把最中意的鸡毛,先后冲进堂屋翻箱倒柜寻找皮钱(有方孔的铜钱),并为争夺皮钱打起来,其结果如往日那样治军大哭着去找花儿,治一则拿着战利品和鸡毛一溜烟跑走了。花儿既心疼治军又厌烦他太笨,但也不好过分责怪打骂治一,见他跑走了便瞪眼呵斥治军说:“哭哭哭!一边哭去,别搁这儿烦我!”随后又心疼他,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说:“俩鸡腿都是你的,一个也不给他,急掉他的大牙,好不好?”治军眼含泪水裂开嘴笑了,呆在灶屋里等着吃鸡腿。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皮钱来,央求娘去给他找皮钱做毽子。
花儿叹口气,让他看着锅灶里的火起身离开灶屋,抬眼见雪翠走进院门很疲惫的样子,遂开口说:“那只歪冠子红公鸡死了!”雪翠惊讶道:“咦,咋死了哩?”花儿说:“谁知道哩!过年都没舍得杀吃,留着它打鸣儿哩!也没见它生疾患,说死就死了,在后面竹子跟前找到的!”雪翠说:“死了就死了吧,正好熬肉吃,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哩!”花儿说:“哪有多长时候啊,年才过去几天呀!你赶紧洗把脸,这就熬好了。水在压水井跟前哩。”雪翠去压水井跟前的洗脸盆里洗脸,这盆水是花儿特意为她准备下的,她每日下午都要下地给羊薅满满一大条子筐草。花儿瞅着女儿洗脸,心中暖暖的,为有雪翠这么好的闺女而塞满了幸福的满足,忽而想到雪莲,尽管她跟随自新才走没几天,如今想起来好像已过了半年似的,不觉想念牵挂起她来。猛然又想到儿子要的皮钱,问雪翠放的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