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长虫惊吓别的小孩子,还算是男孩子的顽皮心性,不足为怪。李石磙小时候就干过这种事儿,用树枝子当筷子,夹住一只蝎子放在一个女孩的后背上,然后对她说你脊梁上爬了一只蝎子,再充当好人帮她把蝎子弄掉。说到进女厕所偷看女生解手,这事儿就严重了,因为它关乎到一个人的品德。一个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品德,那么他活在世上除了给人们制造麻烦和恐慌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用处了。这件事不能轻易了了,必须让他以此为戒,今后永不再犯,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成为一个品德良好的人,成为一个不给父母招来骂名的人,成为一个让父母引以为豪的人。
在这一点上花儿和李石磙的心思是一致的。因而当李石磙把治国捆绑在枣树上拿皮带照他身上猛抽时,花儿站在旁边喝着令叫狠打,但又实在不忍心看,遂走进堂屋,虽然那皮带一下紧接一下全都抽在心坎儿上,依然坚忍着不去看一眼。翠花站在一边不敢吱声儿,治军和治一躲得远远地,只有莲花张开双臂护住治国说:“你要是再打,俺奶奶非从墓穴里蹦出来跟你算账不中!”莲花知道李老太最疼治国,情急之下把她搬出来了。李石磙听莲花说出娘,只觉脊背上像是有谁打了一巴掌似的,紧接着拿皮带的手臂也一阵发疼,如手掐牙咬一般,心中狐疑道:“难道说娘真的回来了?回来也不中,这孩子不打不成器,再不打,就废了。不是娘以前总是护着他,他也轮不到今天这一步。”咬牙狠心道:“别以为你搬出你奶奶我就不敢打你了,我跟你说,你也是早就该挨了,不打到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疼。”说着,一皮带下去就把莲花的手背抽肿了。
治国挨了那么多皮带愣是没喊一声疼,反倒认为没干坏事却无辜受责,心中有一股被冤枉的怨气,咬牙应挺不哭不叫,更不开口认错求饶。莲花已是个十七岁的美丽姑娘,她的坚强倔犟不亚于治国,但她一心想解救弟弟于苦厄之中,故而虽然她只挨一皮带却做作的夸张地佯装疼得难以忍受张开嘴大哭,目的是把娘引出来。花儿当真给莲花骗出来了,她埋怨丈夫说:“你咋连她都打呀!莲花你过来!”莲花干哭不掉泪道:“就不,治国又没犯错,咋该挨打!”李石磙一愣之后说:“你听听,俩人一样的倔,到现在还没认识到错。那个治国更不中,你常说还有眼泪的人还不是没救的人,他到如今连一滴子眼泪都没掉,可见是没救了,索性今儿个打死了干净,免得日后跟着他受累。”
胡丽娜听到动静忙跑过来,她见治国被捆绑在枣树上,浑身上下全是横七竖八的皮带痕迹,心疼道:“真狠心!你这孩子也是倔,认个错有啥!”治国梗着脖子说:“我凭啥认错,我又没错!”李石磙咬牙恨道:“我错了!我生你养你错了!你等着,我非打到你亲口说错了不中!”举起皮带又打。胡丽娜忙拦住说:“干啥!那不是你娘来了!”李石磙说:“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都不管使!”让胡丽娜闪开。花儿劝道:“好了,你也打够一歇儿了,该累了,坐下来歇歇吧。治国啊,娘和大可都是盼着你好啊。”一句话未完,早已哽咽不能言语了。
治国见娘哭得伤心,忍不住泪流满面说:“娘,我知道错了,我改,一定改。”花儿听了这话忙说:“他大,他知道错了,他说一定改,赶紧把他松了。”说话间,莲花早已给治国松了绑。李石磙犹自怒道:“打免了,罚还不能免,跪那儿思过去,莲花你也跪那儿!”花儿狠着心说:“恁大都发话了,你俩都跪那儿吧。”又劝丈夫:“莲花就免了吧,她大了。”李石磙毅然道:“不中!都跪院子中间砖头地下!”又说:“跪太阳底下!”治国和莲花依照命令,并排跪在太阳底下的砖头地上。晌午头的太阳很火辣,蓝天红日的,不一会儿两姐弟的脸上就见汗了。兼之治国只穿着大裤头膝盖直接跟砖面接触,莲花的膝盖也只跟砖面隔着一层碎花洋布裙,两人都觉双膝生疼还不如皮带抽在身上的滋味呢。不过转眼间两人便浑然不觉了这份煎熬,因为窝蚂蚁为了争抢一只断膀子苍蝇互相围攻撕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