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的风头吹到叶寨村时早已是暮秋的天气了。申有财首先动员党员干部要以身作则起到一个模范带头作用。李石磙尽管远离了村的权力中心,也不在不在大队干部的行列之中,每日早晨闲云野鹤一般夹铁锨粪筐迎晨曦踏朝阳拂露珠带薄雾围着叶寨村兜圈子,但他还是一名党员,况且他已有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符合计划生育的所有先决条件,因而花儿被大队锁定为第一批结扎的对象之一,李石磙也无话可说。不过李老太誓死都不让花儿去结扎,在还没见到第二个孙子之前,谁都别想打她儿媳妇花儿的主意,除非她两腿一蹬死了,那时哪怕他们在花儿的肚子上割出十个八个口子她都再也管不着了。
李老太一面数落唠叨花儿不听她的劝说到如今也没再怀上孩子,一面蹦跶着两只小脚满村子里撵着申有财骂。妇女主任王月荣借口给她骂得受不了了,带着孩子们去煤矿跟丈夫郑喜来团聚去了,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为了逃避计划生育而躲走了,她还没给丈夫生下一个儿子她于心不甘,丈夫也正是因为她光生闺女不生儿子才一气之下去煤矿当了挖煤工。其他几个妇女如王海青的老婆孙氏等都瞪着眼盯着花儿,计划生育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进驻叶寨村抓计划生育工作的公社干部为了打开僵局将工作顺利进行下去,只得将李老太的这一阻挠工作的恶劣行径当做一个恒古未有的坏典型报告给了毕书记,请求他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和权力拔除这颗阻碍推行实施国家的方针政策的钉子。毕书记当即雷霆震怒,拍着桌子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正欲指派派出所前往叶寨村抓人,那个跟随夏书记多年现如今为公社副书记的通信员及时给毕书记提了个醒。毕书记随即改变了态度,特意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前往叶寨村看望了李老太。次日一早,李石磙带着花儿随同其他几个圈里面的妇女去了一趟吉镇卫生院。到了第三日,李石磙用自行车托着铺盖去公社市场管理委员会上班去了,而花儿则装模作样的躺在床上静养。做工作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大山压死人,另一种是柔善诓死人,显然人们更容易接受后一种死法。
当时申有财因受到了田祖光、王海青等人的蛊惑正紧锣密鼓的跟东、南、西三个大队的支书接触,以便将叶寨村富裕的土地割让给他们一些。一平二调那会儿叶寨村的人吃了不少亏,一滴汗滴到地下摔成八瓣儿辛苦干出来的粮食还没瞅两眼哩就给一纸命令拉到别的村去了,人人心里都很窝火,干起活儿来也没了精神头儿。往这儿来虽没了给别村贡献粮食这一说,但国家的运动是一个接着一个,到如今又轮到在妇女的肚子上拉口子了,谁能知道接下来又刮哪儿风哩,说不定这风又刮回去了再来个一平二调也未可知,于是几个人一琢磨便联名向申有财进言。申有财觉得他们说得挺在理,又听下地干活的社员们牢骚满腹说田地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就坚定了割让一部分偏远贫瘠的田地给外村的决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人家不但根本不领他这份情,反而把他往外轰。申有财觉得脸面无光怪丢人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苦思冥想了三四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在清水镇——不选择吉镇完全是因为怕遇见李石磙——特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亲自登门拜请柿树村、柳树村、榆树村这三个大队的当家人去赴宴。
张、王、谢三位大队支书感觉火候到了再推怕是要将到嘴的肥肉推没了,原来他们早就觊觎那些原本是他们的却给叶大地主强取豪夺过去的田地,都不约而同的对申有财使用上了以退为进策略,却又装作很不厌烦很无奈难却盛情的样子去赴宴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申有财又提出割让田地给他们的请求。三人都很无奈的说:“你的酒也喝了,你的菜也吃了,照常说吃人家的嘴软,况且你又是一番诚意,俺们还有啥话可说哩,只好帮你这个忙了。”接着三个人就提出了早就想好的各种条款。申有财对他们的要求一一答应了,并同他们分别签订了协约又摁了手指头印盖了大队公章。至此申有财的心事总算是了了,他感觉挺高兴,见了人那脸面上也有了笑容光彩了。但他却欠下了人家一份不小的人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