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磙一时无事,因见一夜风雨之后,满院子的落叶无数,便去屋里拿扫帚意欲扫院子。当他掂着扫帚返回到院子中时,眼前地下的叶子全都变成了粉的白的红的紫的花瓣了,铺了一院子十分好看,他也不是站在地下了,而是站在花瓣儿的云彩上。李石磙大惊失色,急忙举目但见院子里生长着的不是桐树就是槐树,还有春树,以及那棵位居中间的大枣树,全都是青枝绿叶的,并不见有一星半点儿的花儿,那么这满院子的花瓣儿是从哪儿来的呢?
李石磙想不明白,就叫花儿出来,叫了几声不听她应答也不见她出来,方才想记起她一起来就去沙河里洗衣裳了。挠挠头皮揉揉眼睛又去看地下,不觉哑然失笑道:“我就说嘛肯定是看花眼了,哪儿会有花瓣儿哩,分明全都是树叶子么,有槐树叶,有桐树叶,有春树叶,还有枣树叶,只是这叶子都才长出来没多久啊,还都翠绿翠绿的哩,咋可都落了哩,好像秋天到了似的,想来春风不光能吹落花瓣儿,还能吹落树叶子吧。”自言自语了一回,甩开扫帚扫院子。
扫着扫着,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场桃花雪,眼前似乎晃动着人面桃花交相呼应的美丽画面。恍惚觉得后脖颈里一凉,下意识的探手一摸,没有摸到雪球,却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滩鸟屎,直气得嘴歪眼斜。方才意识到正扫到枣树下,而枣树上正有几只麻雀搁那儿叽叽喳喳的叫,一面大骂随便拉屎的死鸟,一面扬起扫帚轰赶麻雀。麻雀们受到惊吓,纷纷展翅飞走了,不过没有远去,都落在了前面的草房顶上。
李石磙见了,又挥舞着扫帚去撵。麻雀们便又折回来落在了枣树上。李石磙气得暴跳起来,用力将扫帚掷过去。麻雀们见他动了大怒,不敢以身涉险,那扫帚张牙舞爪的,挨着碰着了都不是玩的,急忙飞过屋脊,直奔大槐树去了。只是那扫帚似乎埋怨李石磙不该把它大材小用,有些生气似的趴在树枝子上不愿下来。李石磙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料想蹦起来定能抓住扫帚把,于是矬下身子,然后双脚用力蹬地,待身躯腾空而起了,伸直了胳膊去抓扫帚把。眼看抓住了,偏巧一阵风吹来摇动了树枝子,扫帚把随着往上一翘,便抓空了。再去抓,已是来不及了,身子落在了地下。
禁不住咦道:“我还抓不住你了!我倒要看看咱俩到底谁犟过谁!”又蹦起来去抓,仍没抓住。如此复连跳起来四五次,均未能把扫帚抓下来,只觉颜面无光,自信心倍受打击。嘟囔道:“我跟你搁这儿置这闲气,搬个凳子过来一下子就把你够下来了!”转念又想:“怪窝囊哩!真高个个子,连个扫帚都够不下来,再来一次!这回跑着跳,兴许跳得高些!”拿定主意,往后退了七八步,然后猛跑几下奋力跳起,果然抓住了扫帚把。
只是他如今人过中年,平素又未曾如此跳跃过,猛一下子跳了六七次,双腿有些吃不消,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吃过早饭,感觉到疼了,大腿内侧的肌肉也肿胀起来了。花儿笑得差一点没把吃进肚子里的饭笑喷出来,又不由人的心疼他,一面说:“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了,使不够的狂劲!可不管再这样了,蹦几下不打紧,就是挡不住受活罪!”一面给他揉搓了好半天,随后搁那儿怔怔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