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磙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斟满酒,坐下说:“娘您先说,您不说俺们谁也不敢先说呀。”胡丽娜想附和他的话,未及开口,觉察到三妮儿拿胳膊肘碰她,忙把话咽回去了,偷眼打量李老太,见她正拿眼翻她,吓得一吐舌头。李老太收回眼神说:“今儿个你们先说,我最后拍板儿。石磙你是孩子他大,你带个头。”李石磙说:“有乔大爷在这儿坐着,那挨着我带头了,乔大爷你先说。”
李老太说:“也是,老乔你就说吧。”花儿听娘叫他老乔,伏在丈夫耳边说:“咱娘才喝一盅酒,就开始说醉话了。往日里都是‘他乔大爷’,今儿个改称‘老乔’了!”李石磙还没说话,李老太早说道:“你俩搁那儿嘀咕啥哩,注意听着!老乔你说吧。”伸手把孙子抱回到怀里。娃蛋两眼放光,高兴得手舞足蹈。
乔大爷捋捋山羊胡子说:“那我就先说了。我想,这孩子生在大年初一,普天同庆,新衣裳穿不完,好东西吃不完,又长得天庭饱满,生就大富大贵相,所以叫‘富贵’最妥。我说完了。”李老太说:“嗯,富贵,挺好,先记下,石磙你说。”李石磙说:“我也确实想了,可就是没想到好名字。不过我觉得男人生来就肩负着一种使命,为家庭也好,为国家也罢,总要尽心尽力去做,施展自己的才能,使得家庭富足,国家兴旺,不如叫他‘治国’吧。”
话音未落,胡丽娜拍手道:“石磙哥说得真好,想得也长远。”李老太白她一眼说:“我只想俺孙子健康平安,富足美满,一辈子不受屈不受穷,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大志,这个名字不中!花儿该你了。”花儿正为胡丽娜的一句使人心尖发颤的“石磙哥”泛酸,从小到大,这“石磙哥”是她的专利,从没有人盗用过,包括大妮儿二妮儿和三妮儿,她们只叫“哥”,向来不带“石磙”俩字。平日里,胡丽娜总是喊他“李石磙”,或者“大老黑”,今儿个怎么改了称呼喊他“石磙哥”了,如此岂不侵犯了她的特权。听老太太叫她说,似乎有些仓促应战的味道,话语颠三倒四不成章法。
李老太不觉微怒道:“你这个当娘哩!两天前就跟你说了,叫你仔细琢磨,给俺孙子起个好名字,你看你今儿个的表现,话都说不囫囵了,十有八九没有听见我的话!”乔大爷忙劝道:“花儿平时哪儿喝过酒啊,今儿个猛一喝酒,有些受不了酒劲儿,头脑不清醒了,才说话不成连贯,你就多体谅些吧!”
李石磙也说:“是啊娘,花儿自小就听您的话,您说过的话,她一定都记在心里了,这两天一直在琢磨名字,这会子喝了酒,晕乎了。花儿你快说呀,把你想到的好名字说出来。”花儿扥了扥衣襟,又撩了撩耳发,似乎十分紧张,又好像特别庄重,起身说:“我寻思着他可能是童子转世——”
一语未了,老太太早怒道:“亏你想得出来!童子转世没一个活长远的!成心咒俺孙子不是!你的心可真狠毒!当初我咋愣中你了!搁到现在,说破大天我也不叫俺儿要你!”娃蛋听奶奶厉声说话,吓得大哭,似乎为娘鸣不平,争扎着不叫他抱了。乔大爷伸手接过娃蛋哄他不哭。胡丽娜看看花儿瞅瞅李石磙,最后冲他一笑。花儿站在那儿,呆若木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莲花拉娘坐下,给娘擦眼泪。乔大爷让三妮儿说,以此转移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