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磙拉着花儿急急地头前走,花儿躺在架子车上的被窝里蒙着头感觉着身子底下的颠簸。忽听扶着车帮一路跟来的乔大爷说:“小石磙你慢一点儿,前面就到东条沟桥了。”李石磙说:“知道了。那桥该修了,你看看都不管过人了,中间塌了一个大窑子。”
乔大爷说:“说的也是,赶明儿你去跟柿树村的支书商量商量。”李石磙说:“只怕他们不肯出钱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把这条沟叫做啥。”乔大爷说:“我咋能不知道哩。”花儿露出头说:“叫做啥?”乔大爷说:“咦,可不管露出头来,赶紧还盖住!”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被角给花儿盖头。
花儿不依道:“哎呀闷死了!又不要紧,太阳也出来了!”一语未了,嗓子一痒咳嗽起来,震得肚子疼。李石磙和乔大爷都说:“还说不要紧!”花儿只得重又将头蒙住了,瓮声瓮气的追问柿树村的人把这条沟叫做啥。
柿树村跟叶寨村相距二里多地,在中间偏向柿树村百十米的地儿有一条南北沟,叶寨村的人称它为“东条沟”,柿树村的人则称它为“羞耻沟”。为什么把它叫做“羞耻沟”呢?这“羞耻”二字对于柿树村又有着怎样的难以磨灭的羞耻呢?以至于如此耿耿于怀,存心要让子子孙孙世代铭记?
这事儿还要从叶大地主身上说起。他爹老叶大地主当家作主那会儿,叶寨村的田地只局限在很狭小的一个范围内,东边以那棵大槐树为地界,槐树以东的田地全归柿树村所有;往南去,只到三干边儿,那时还没有三干,一干、二干和三干都是解放后大兴水利建设时一锹一锹挖出来的,当时那儿有一道土埂子,土埂子南面一点有一条笔直的东西河,这土埂子连同那东西河即为叶寨村跟榆树村的田地的分界线,后来那东西河向南滚动了,并且由于长年累月的泥土填塞,变成了一条干河,如今看上去仅仅还有一些河道的模糊的影子;再看西边,申有财等几家人搬离槐树胡同和寡妇胡同后,在离寨子里吧地的田野里安家落户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是为“小西村”,其实这小西村所占的田地,原先并不属于叶寨村,而是柳树村的财产;北面是条大沙河,更谈不上有多少田地了。
老叶大地主下世后,叶大地主接替爹爹掌管了叶寨村。他当家伊始,就开始积聚力量,为开疆扩土做准备。不一时准备充足了,叶大地主先拿柿树村开刀,并且采取了先礼后兵的战术,见以礼达不到目的,就来硬的了,亲自率领经几年训练出来的素质优良本领过硬的保安家丁突袭了柿树村。
柿树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为了保全老祖宗留下来的良田奋起反抗浴血奋战,经过几次较大规模的正面冲突,柿树村最终以死伤多人的惨烈失败了,不过他们的复仇意志不曾泯灭,曾一度将叶大地主打了个落花流水,收复了所有失地,怎奈这时内讧频发祸起萧墙,又把夺回来的失地损失了大半。又无力再战,遂与叶大地主签订了一纸协议,划定了田地界限,挖出了那条东条沟。东条沟北起大堤根儿,南接那条如今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子往南滚动了的直河,眼下跟三干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