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前,君玄为她准备了面纱。
他说,没有他在身边,他多少放心不下,生怕宫里有人认得出她而无端惹起纷争。
他要她用伤寒当借口,防止有心人的不测。
当然,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每次进宫,她都会担心遇到那个城府极深的顾玉寒。
当初欺瞒她一事,至今不敢忘记,尤其在苏曼音被贬之后,她怎好再闹出些事端来呢。
宁心特意选了条较为幽静的宫道,临近午膳时分,应没有多少妃嫔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她便放下心来。
只是,在遇到柳妃之后,她彻底打翻了这个念想。
柳妃的身子骨本就柔弱,此时又怀有数月的身孕,全身的重量近乎都倚在嬷嬷的身上。
容色清妍脱俗,高绾的发髻只簪了玉簪,褪尽铅粉的她,眉眼间添上几分娇媚,锋锐的目光直射在宁心身上。
宁心的视线落定在柳妃隆起的腹部,眸华半眯,倏然,脑海里有根弦崩断了。缩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住袖沿,月牙指甲嵌入掌肉中,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奴才给柳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内侍见了,连忙跪地请安。
宁心亦俯身随礼,“娘娘吉祥。”
“她是谁?”
柳妃抬抬手,示意内侍从地上起身,葱白纤细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宁心,神色疏离的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平稳的气息忽而有些凌乱,胸脯不时起伏着,似在忍耐多大的痛楚。
倒是身旁的嬷嬷瞅见了去,以为是腹中的孩子在折腾她,忙不迭弯腰俯在她的腹部,轻轻捋着,一边还说道:“娘娘最近胎动的厉害,看来,小皇子是迫不及待想要出世了。”
听到嬷嬷关切的语气,柳妃的脸色愈加阴沉几分,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宁心,偶尔用余光不耐烦地瞥向内侍,“怎么,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了?”
内侍一慌,刚站稳没多久的身躯猛地又脆生生的跪下来,惶恐道:“回娘娘的话,是瑾瑄公主的贵客。初入宫,不懂规矩冲撞娘娘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这是君玄千万交代过的,不论遇着谁,但凡有人开口询问,便用这番说辞来推脱。
可是,君玄断断没有料到,宁心遇到的人会是柳妃,她显然不相信内侍说的客套话。
柳妃黛眉一蹙,扯唇笑着,“原是九公主的贵客,这样也好,你且随本宫回宫,本宫有东西要你托交给九公主,这身体愈加笨重,过了今日,怕是要等好久才能交到公主手里,走吧……”
说是这般说,可柳妃的步履迟迟不见动。她心里清楚的很,眼前这个人肯定会有办法来推掉,越是推脱,她越是不肯罢手。
搭在嬷嬷臂腕上的五指不由收紧,一想到,前些日子宫中传来的流言蜚语,她就咽不下去这口气。
黑纱里的唇角轻扬,宁心俯身作揖,“民女谨遵娘娘吩咐,只是,民女怕公主久等,还请娘娘派人去知个声,免得公主急切。”
回想初进宫的那段时日,选秀殿上她既能与皇后平起平坐,更说明了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清高如柳妃,她却两次施以援手间接救下自己,饶是再笨,现在都已了然于心。
可是,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眸华轻抬,宁心又重新端详起柳妃来,宛若是想将她看穿般。
待她回过神来时,柳妃已转身离开,距她有了较大的距离,她急急扯步小跑迎上去,缠绕在心间的困惑依旧箍得她难受。
未央宫,繁花似锦点缀着这座宫殿,比起皇后的长乐宫,这里显然多了几分生机,就连殿里的用度更要繁华。
未央,未央,长乐未央。
单是从宫殿的殿名上,宁心就能明白,倘柳妃这次能诞下皇子,那么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便会是她的。
全身猛地一颤,宫里人皆知占据皇帝心扉多年的是仙逝的徐昭仪,可为何……
当初皇帝宠爱苏曼音时,苏曼音身上流露出来的骄纵与小性子,那可都是入得了他的眼的,确切来说,皇帝是惯着她的。
现在看来,宠冠后宫的是柳妃,就连顾玉寒都不及她分毫。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结局最惨的会是苏曼音呢。
柳妃半躺在软榻上,她有着身孕闻不得任何的熏香,便每日用新采摘的鲜花摆在殿内。嬷嬷替她覆了层薄毯,领着一众宫人悉数鱼贯退下。
殿门方闭合,宁心就摘下蒙住脸的黑纱。
“既不想旁人看到你的容颜,现在又何必迫不及待的摘下来呢。”从进殿起,柳妃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宁心身上。
宁心轻笑着收起黑纱,“殿内就剩娘娘与民女二人,若在蒙着脸,那便是对娘娘的不敬,何况,民女是谁,娘娘心里一早就清楚的,不是吗?”
“你比本宫想象中的要聪慧,很难想象,苏曼音那个蠢货居然把你赶出了相府。换做本宫,本宫就算死都会拖着你一起。因为,对本宫而言,你比任何人都要危险,这样的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