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马车,缓缓踱步至她的面前,见她始终埋首膝间,便掀了袍裾蹲下身。
轻抬的手抚上她湿透的鬓发,替她捋去散乱的发丝,微微叹息,轻柔地唤了句,“宁心。”
眸光深邃紧锁在她身上,看着她慢慢抬起头,黯淡的眸子被眼眶剩余的泪滴衬得水光盈盈,看得出,她是受委屈了。
“夜寒,别贪凉坐地,我带你回去。”游离在发间的手递到她的眼前,不论如何,能再见到她,他多少是高兴的。
宁心歪头望着他,僵冷的十指不由微微曲起捏紧袖沿。她好冷,好想回家,好想文昊,慢慢地,她伸出手把泛白的小手塞进他宽厚的掌心里。
暖暖的温度从相握的掌心涌进她的身躯,她打个了哆嗦,渴望得紧握住他的手。
“冷,好冷。”她呢喃着。
话音尚未落定,她整个人已落在君玄的怀抱里,不顾湿透的衣裳,他抱起她大步走向马车。
“你先睡一会儿,很快,很快就能到家了。”拥紧她瘦弱颤抖的身躯,君玄有些害怕,害怕就这样会失去她,“周简,火速回去!”
翠微居。
周简捧着干净的衣裳侍立在床畔,他瞅着君玄,再三思量下,复开口道:“殿下,先换下湿衣服吧。”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开口,只是每次他说完话,得到的答案便是无声的寂静。在这间屋子里,他便是多余的那个人。
轻纱拂动,半掩的窗扉外传来雨声,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连风都显得比之前要冷。
“太医呢,怎么还不过来?”
君玄为宁心掖好被褥,生怕会有一丝风灌进去,指尖不住摩挲着她苍白荏弱的脸颊。
宫娥推门而入,温热的姜汤气息顿时在室内渐渐蔓延开来。周简见状,连忙从宫娥手里接过瓷碗递到君玄的面前。
“先让唐姑娘喝了这碗姜汤吧,淋了雨又吹了风,明个儿怕是会落下病根。”
君玄接过瓷碗,稍稍抬眸睨了眼周简,指尖搅动着勺子,引出阵阵香气,顿了顿道:“去查查,今晚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知道,倔强的她为了什么进的宫。
此次进宫不比之前那般,苏曼音如今是宫妃,一入宫便没了盼头。她在宫内,她的弟弟呢,要如何是好?
她预想的未来,已是白纸一张,伤了她心的,终究不是他,他却比谁都疼。
周简默然颔首无声的退出寝殿,门刚关上,就看到迎着风雨而来的几位太医,仓促间连衣裳都没有穿好,看得出来得是有多匆忙。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宁心是道蛊,而君玄则是中了蛊的人。
两个人,注定会纠缠在一起,命运使然。
经过一夜秋雨的洗礼,翌日清晨,气温骤然降了下来,秋天的气息愈发浓烈。
宁心醒来已是正午过后,脑袋昏昏沉沉的,令她想不起昨日发生的真实情况。一入眼,就是熟悉的摆设,铜炉里檀香缓缓升腾而起,在室内萦绕着。
清冷的秋风灌进来,轻轻柔柔的拂过她的脸庞,带走仅剩的温度。
她扯高被褥埋过脸庞,她怕冷,昨夜彻骨的寒冷似乎还未下心头,渴望汲取更多的温暖。
君玄亲自端药踏入殿内,顺势屏退了尾随在身后的一众宫人。床榻上的宁心把自己裹得极为严实,远远瞧过去,像是一团拉长的糯米团子。
太医说过,她是得了风寒。上次落下的病根仿佛尚未治愈,如今,再不好好调理,只怕这病会随着她一辈子。
他坐在榻边,思索良久,方伸手揭开被褥,瞧着她蒙红的脸颊,以为又给烧着了,忙探了探她的额头。
忽如其来的冰凉惊醒了正犯迷糊的宁心,她睁开眼就对上君玄关心呵护的神色,心一惊,整个人就那样杵在原地,呆滞得望着他。
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记起来了,他说过,他会带她回家。
可这儿……她环顾了眼四周,这儿不是她的家,只是他的家而已。
“药快凉了,先喝药。喝完后,再让你瞧个够,如何?”
听着他轻柔温和的话语,她的心瞬间就崩溃了。压抑多日的情绪,随着外面降低的气温忽而爆发了。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从他黝黑的瞳孔里,她清楚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伸手擦拭去脸颊的泪水,卷去被褥再次把自己包裹得极为严实。
从被窝里传出细碎的啜泣声,君玄的手一下就顿在半空,眉心微蹙,手缓缓落下,隔着被褥轻轻捋着她的臂膀。
过了良久,都不见她钻出头来喘口气,他到底是有些担心的。
“别人出了事,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求我。现在轮到你自己有事,你宁愿瞒着、熬着,都不想同我说一声。宁心,你恨我逼你,为什么别人逼你,你就不吱声了呢?”
再次掀开被褥一角,眸光在晶莹的泪痕上稍稍停留。瓷勺舀了一小口药汁递到她的唇瓣,看着她乖巧地喝下,心底的那股气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