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涌上头顶,发冷的同时,全身的感官都停止了动静,唯独只剩下视觉,追逐着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头微微垂着,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茶杯上,仰头喝尽了,像是渴极,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冷卿死死盯着他的脸,只觉得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就是温予涵,打完球回来,坐在自己对面,这样子仰头喝完茶,举手投足都是男人的粗犷豪气。
“冷小姐,冷小姐。”
耳边的声音猛然间拉回冷卿的注意力,一看贺皓文还坐在旁边,眸光里流露出不解。
冷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眸光游移中又忍不住落到贺皓文旁边的人身上。
越看越像,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在云南机场里面遇到的那个人……
“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人冲贺皓文摆摆手,起身离开了。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逐着那人,直到他的背影被关上的门隔绝。
“冷小姐,你没事吧?”
贺皓文皱眉看着脸色发灰的冷卿,觉得她神情怪异,像是在梦游一样,可是她面向自己的那一刻,眼神里面有不同于任何时候的光彩。
“冒昧地问一下,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刚才那位先生看着跟我一个旧友很相似。”
冷卿知道这样子会不礼貌,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不问。此刻心里像是一锅沸水,所有的思绪都已经理不清,想到哪里,做什么,都要随着自己的潜意识走。
“哪里相似?”
贺皓文直觉她说得旧友不简单,否则怎么会是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以前曾经听苏敏提过冷卿,说她像是一枚古钱币,外圆内方。
冷卿想了想,“长相,就连神态也相似。”
贺皓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估计冷小姐你认错了。”
他这句话直接把话挑明了。即使知道这个才是最有可能性的答案,冷卿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失望。
她垂了头,看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慢慢收紧,白皙的肤色上面清晰地看到浅蓝的经络。那些静默在回忆里中的过往就像是这些经络,它们潜伏在自己的血肉之内,呼吸着她的呼吸,温暖着她的温暖。早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看到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在自己面前,不再是渐渐发灰的回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贺皓文见冷卿低头,沉默不语,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里可能伤到了她。他审视的眸光忽然停滞,差点就忘记了,苏敏曾经告诉过自己,她很佩服冷卿,相守了十年的人,忽然间死去,冷卿居然硬生生地咬牙挺过去了。
“如果是我,要是我爱的人突然死了,我一定要跟着他一起走。黄泉路上寂寞,没有了爱人的世界,就像是下雪的荒原,我不忍独活,也不忍他受寂寞。”
苏敏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深沉,一向开朗的人儿脸上有了忧伤,温言细语地说着视生死如寻常这样的话。贺皓文的背脊忽然间绷直,心底里莫名地涌上股烦躁,却又强压下去。苏敏不过是太年轻,又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的丫头,无知无畏罢了。
贺皓文扫到冷卿站起来,客气地挽留她,“冷小姐,吃过晚饭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冷卿想要拒绝,跟这个人吃饭,哪里有什么意思。
贺皓文还想要再说什么,手里的电话响起来,他直接接起,“怎么了?不会是又忘记什么东西了吧?好,我今天晚上会留在这里不走,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去私房菜带一桌饭菜回来。”
房间里安静,冷卿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笑,笑声爽朗。
挂了电话,贺皓文再一次出声询问,但是这一次语气好上了许多,“冷小姐,我请你留下来。苏敏她现在心情不稳定,我希望你能劝着她吃晚饭。”
明明是要离开的,冷卿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了。只因为电话里面那个笑着说话的人,就是跟温予涵长得十分相似的那个人。
苏敏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床边垂头不语的冷卿。冷卿头发发质很好,满头青丝自然垂在肩头,就像是一质地光滑的丝绸。苏敏眯了会眼,注意到冷卿好像在发呆,垂在膝头的两只手来来回回地互相掰着,就好像是在博弈一样。
“怎么了?”
她一边坐起来,一边询问。
冷卿猛然间回神,看到醒来的苏敏靠在枕头上,睡了一觉之后,人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那双眼不再肿地像是核桃。
冷卿斟酌了一会,靠近苏敏,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睁大,“敏敏,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冷卿的眼睛本来就大,黑漆漆地如同两枚温润的玉石棋子浸泡在了微凉的山泉水中。苏敏觉得她这样子就像是中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蛊,有些好笑,“有句谚语说: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叶子。同样,世界上也不会有长得完全相同的人,只能是长得相似的人。”
冷卿咬起了手指。
苏敏很久不曾看到她这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