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看着掌心渗出来的血水在裹着的白色的棉布上慢慢化开,便挪了挪身子双脚着地坐在床边,它慢慢地把纱布绕开,打开一个紫金色的小药瓶,像是给锅里的菜下盐一样把瓶里的药粉撒到手心,药粉渐渐地吸干血水,变成糊状,他又轻轻地把纱布绕好,打了个结。
敞开的窗户飞进了几只流萤,闪着柔柔的光。
他单手扶床,起身踱到窗边,眺望后院远处的山景,半弯的月亮皎洁得没有任何瑕疵,倒映在后院的池塘里,像是一堆浮在水面上的碎了的亮片。是因为水天之隔太遥远了吗?本是想投身水温柔的怀抱,却落得个粉身碎骨。
风徐徐地吹进来,温柔地吻着他那被月光照亮的脸。仔细看看他的脸,马脸,浅古铜色的光泽肌肤,细长上挑的剑眉,嵌着浅灰色的眼珠的荡着杀气的鹰眼,略微隆起的颧骨,高高的挺直的鼻子,深陷的脸颊,厚实性感的嘴唇和轮廓分明的下巴。风轻抚他几乎完全披散下来的过腰浅灰色绣发,长长的中分把搭剌在耳边,把耳朵严实地遮住,一根白丝绳绑住大部分蓬松的发尾。他的白色长袍也被吹起,这件长袍似乎是因为经过岁月的磨损,也跟他的头发和眼珠一样灰蒙蒙的,长袍里面的内衣也是没有生气的淡淡的暗蓝色的,只有长袍的边和鞋边绣着一些贵族院落或者王宫才有的花纹才使他浑身上下有些许生气。他的左手带着一个雕刻着浮云图案的黑玉手镯,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上分别戴着一只雕刻着荷花图案的黑玉戒指,本来左手食指上也戴着一只类似的戒指,但是雪皒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帮他脱了下来,可能是为了更好地包扎吧。这些黑玉都不是普通的饰物——以孤魂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戴那种没什么特别作用,碍手碍脚的饰物吧——它们是在虚耗养鳄鱼的深潭底捞上来的,起先几只戒指分别被潭里的不同鳄鱼吞噬,手镯藏在一条最凶残的鳄鱼肚子里,这些黑玉有着十分特别的疗毒功效,尤其适合用来对付毒气,当毒气没有进入人体时,它们可以将其吸收殆尽,以确保主人的安全。不以杀手的身份示人的时候,他通常都是这身装束,而且还会画上大面积的有特殊草药做成的具有安神功效的天蓝色眼影。
孤魂静静地盯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又想起了他离开虚耗后进入斧凿前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穿着紫蓝色的长袍,把所有头发都盘成一个髻用黑麻绳束在头顶(事实上他还没到束发之年但却提早做这件事了,还要过几个月才到他十五岁生日呢),由于还没有长开,脸还有一点婴儿胖,手镯和戒指也不戴上,只得把它们串起来当项链一样挂在颈部。
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像现在这样了解寒露,总是安然若素地背着冷得冒烟的寒露走街串巷。
不可能没有人打寒露的主意,尤其是当他们知道拥有寒露的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的时候。在孤魂每走过的一个地方都难免会引来一些人来抢夺寒露,甚至有人专门寻找他和寒露的下落。
“小二,来碗牛肉面。”孤魂在一家叫做“好食面”面馆二楼的一个靠窗座位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来不久,一群大汉也跟着进来坐下了,并且不时用充满杀气的目光打量着孤魂和他背上的剑。
一场战斗难以避免,但是孤魂想先吃饱了再打,赶了几百里的路从夷陵到郢城,一路上打打杀杀的,还没有几粒米下肚呢。
不一会儿,一大碗香喷喷的牛肉面来了,海海漫漫的,上面铺着一层的葱、姜和肉酱,光是闻着那味道就能够让人口水直流。
孤魂正拿起筷子要吃,那群人中的一个看似首领的人走过来将面打翻。
孤魂楞了一下,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将筷子放下,站起来,拔出背后的剑指向那人。那人先是被寒露的剑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转而欣喜若狂地对他的其他兄弟笑道:“兄弟们,是寒露剑没错!我们发财啦!”顿时,室内哄堂大笑,而站在一旁的小二吓得直打哆嗦。
突然间,那个首领的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原来孤魂把寒露在他脖子上一划,速度快到他无法察觉,他只能愣在那里任寒露宰割,寒露寒冷的剑气通过伤口迅速进入他的体内,不到一会儿,寒冰从他的伤口处开始蔓延,然后覆盖他的全身。他死了。
他的兄弟们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都纷纷地拔出手中的剑扑向孤魂,当然,到最后,他们一个都不留地被杀了。
孤魂挑起那个首领的钱袋,移到吓呆了的小二面前,冷冷地说道:“再来一碗牛肉面。”
小二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被吓得坐到了地上,他双手颤抖地接过钱袋,一边抹汗一边点头哈腰地连说几个是,然后连爬带滚地下楼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背着大斧头的壮汉砰砰地走上楼来了,他一边上楼一边喘着粗气骂道:“是谁敢在范老板的店撒野,我李农一定不会放过他。”当他看到遍地冒着寒气的尸体和孤零零地坐着的孤魂的时候,不禁问了句:“是你杀的?”
刚坐下来的孤魂看着走上来的这位光着膀子的九尺大汉,不禁皱了一下眉,心想:“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