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挂空已经多时,素光如练,渐渐地,夜屏悄然绽开一线晓色后,微茫的星光逐渐退入云层。
静寂的四周,不免寒浓,整个大地都被裹覆其中,显得这个长夜更加孤寂。
孤寂而又黑暗的夜晚,总是那般可怕,尤其在发生了这诸多事情之后,越是寂静,越是教人心底打鼓。
更别说一个人走在外面,而黑夜是最易出现鬼神的,可世上真有鬼么?
天还未亮,萧然居四处仍然是灯烛荧煌,满庭都可见重重烛影,此时此刻杳无人声,柳枫正在伏案熟睡。
与李弘冀等人商量妥帖后,他便回到了自己房中,回房后,也未就榻,就在案前和衣而倒。
不知是否因他睡前沉思之故,一室烛光竟彻夜亮着,房门也没掩上,而是犹自敞开着,只以垂地珠帘相隔。
如此地方,这般时辰,他竟然这样疏忽,这样放心,难道忘了此间与朱友贞大营同处荆山?两者相距甚近,而他的头颅只怕比黄金还要珍贵无比!
不管怎样,这会儿他却真的睡着了。
一个人任是多么强大,也不可不疲倦,疲倦了,就要睡觉。
烛旁,一鼎香炉内正燃着龙诞香,是萧然居特备之物,近日里所来的客人,几乎每间客房都备有龙诞香。
香烟飘迷,香味四溢,散遍房间各处,更显出一分幽静。
忽然,一阵轻手轻脚的声音从外传过,‘窸窣窸窣’,甚有规律,眨眼已有一人蹑足进得门内,素白的双手悄悄掀开那道珠帘,好似怕弄出声响,或者生怕吵醒屋内之人,动作极轻,入内更将脚步也一再放轻。待到柳枫身后,重重轻衣立刻在其足裸处荡开,曳影不绝。
轻衣上蒙有绛纱,这人来的时候,绛纱忽的飞起半尺来高,而其整个人就好像是飘入柳枫跟前的,身姿轻盈可见一斑。
也幸好这人有脚,也有影子,否则可真要被当做鬼魅看待了,是以站立了片刻,其一只素手在腰间一摸,柳枫已有醒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朝侧一望,即看见一个轻衣少女站在旁边。
两人目光一触,那少女慌张地垂下头,道:“你不再睡会儿了?”伸手将一盏浓茶从承盘中取下,搁在柳枫偏旁。
当时人有晨起漱口之习,时人多以盐水、浓茶、酒为漱口剂,柳枫喜欢浓茶。
盐水太咸,泡在口中,那滋味实不好受,柳枫不喜欢,而他轻易不大饮酒,这倒并非他酒量不行,而是若非必要,他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他可不想一整天酒气都弥漫在口里不去。
而酒一旦下肚,酒瘾难耐,对于喜欢酒的人更是,何况小饮怡情,大饮伤身。
故而柳枫乍见轻衣少女,也不觉怪,朝那轻衣少女道:“你们都起的这么早,我怎么好意思再睡呢!”他说的真是既简单又直接。
轻衣少女歪着脑袋将他望了一瞬,竟噗嗤笑了,掩口说道:“是公子昨夜吩咐下来,今个儿要提早叫醒你们的,哈,莫非你忘了?”
柳枫偏头朝外看,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天亮了?”
轻衣少女摇摇头道:“五更天了!”
柳枫哦了一声,暗中打量了那少女几眼,突然凝眉道:“你——”语气一顿,竟问道:“怎么没有见过?”只觉极是面生,将茶盏举在手中,还在沉吟。
轻衣少女莞尔道:“这里好多姑娘的,公子可都见过了?”
如此一来,反倒把柳枫给问住了,柳枫一怔,沉下脸道:“叫什么?”
那轻衣少女见他严肃至厮,非但不惊怕,反而大胆地道:“公子知不知道居士身旁有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呢?”
柳枫怔道:“你是哪一个?”
轻衣少女将承盘背面贴紧胸膛,嫣然道:“我是琴仙喽!”
柳枫笑着接话道:“听说四位姑娘都会武艺,你的武艺想必一定很好,刚才走进来,直到来到我身后,站了那么久,我才发觉!”
轻衣少女被柳枫随意的神态逗笑了,揶揄道:“公子岂不知我叫琴仙,琴仙琴仙,道理就在这个‘仙’字上哩!”
柳枫亦笑,却没再说话,只低头望着茶盏。
琴仙随即道:“和公子开个玩笑,是你睡熟了,又没关门,而我又故意不想惊动你!既是屋门开着,烛光也还亮,婢女就不算冒昧了吧?”
柳枫未言,她又撅起嘴,嘟哝道:“不能因为你的功夫厉害,就以为我无用嘛!”
柳枫笑言道:“如果你恰才是来要我的脑袋,那我脑袋岂非已经搬家了!”
琴仙咯咯一笑道:“幸亏我不是要你的脑袋那个人!不然——”
柳枫转问道:“不然怎样?”
琴仙面上喜色消失,叹了口气道:“只怕我的脑袋要搬家了!”
柳枫被惹得大笑,笑罢敛容,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们这里招待客人,是不是丫鬟都可以随时换人的,前两日来唤我的好像不是你!”
琴仙接口道:“是啊,原先是小钦招呼公子,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