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得准许,李清尘遂一步踏入,赵琦琦便在身后掩门,许是心绪索绕,教她侧首觑了李清尘数眼,门扉阖时,也用时良久,目光亦多显飘忽。
李清尘进屋后也不言语,低首揣捏着那支玉屏笛,不知是意兴把玩,还是徘徊难测,灯影昏黄中,他静静地等待着。
忽而闻得门掩之声,李清尘忙正容作揖道:“姑娘可是姓赵,名琦琦?”
赵琦琦转身讶道:“你怎么知道?”
李清尘不与赵琦琦对视,却从腰间解下一副卷轴,赵琦琦这才发现他携有旁物,一时还道那是李清尘日间为自己所绘的那幅画,顿时羞于见人。
毕竟与对方素不相识,且她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坦然迎接一个陌生男子送画,难免不知所措。
她侧头垂目,有些语无伦次道:“你……寒梅轩子是吧?这是做什么?”
李清尘见她神情慌张,才知自己确实唐突了些,慌忙道:“赵姑娘,你不要怕,在下此来绝无恶意,姑娘请再细看此画?”
赵琦琦无法直视,两颊更显绯红,躲开两步,低声道:“我……不要看,你没事的话,还请便吧!”言下之意,便是下逐客令了。
李清尘不料得自己吓坏了对方,闻言更慌了,疾步追着赵琦琦正面,试图将卷轴移她目下,教她亲睹,赵琦琦便左躲右闪,最后索性以袖掩面,羞怒道:“快走,快走!”
李清尘急道:“在下情非得已,真的有要事相告,这画……姑娘就观一眼,可好么?”
赵琦琦慢慢将袖移开一线,李清尘便朝她点首,以示安心,卷轴在手,缓缓将之展开,赵琦琦仔细观来,才觉与自己所想迥然大异,此物分明乃是旧作,其上沾有岁月遗留的痕迹,少说也有十数年之久。
她心神放下,就画正视,只见画中一妇人盈盈独立,其鬓如乌云,畔插钗梳,侧身回首,微微含笑,回眸间端丽可见,跃然于纸上,除去年岁略长自己,显出一份成熟风韵,形貌与己竟极为相似,活似同一模子刻印,赵琦琦一时看的呆了。
李清尘延视她的神容,见已投入其中,适时道:“姑娘可认得此画中妇人?”
话声才落,忽见赵琦琦流着泪水,失声道:“娘!”伸手将画揽入手中,李清尘便知趣地松开卷轴。
赵琦琦观画问道:“你怎会有我娘的画像?”
李清尘目视那画少许,忽将眼神定在深处,也失神地道:“这是你哥哥的遗物!”
赵琦琦闻之,面容更见诧异,惊而抬首,视之道:“我哥哥,你认识他?他在哪里?”
李清尘避过她的目光,嗫嗫嚅嚅道:“他——”面色犹豫,不知如何相告,半响才以低沉的声音回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现今身在何方!”
赵琦琦喃喃咀嚼他的话意,一阵后惊视道:“遗物?你是说我哥哥……”刹那悲痛袭上心头。
李清尘也不看她,只顾垂首道:“他救过我,但是生是死,我却不能确定……”似有许多话要一吐为快,却又犹豫。
赵琦琦看出他的犹豫,不意强人所难,又极想探知真相,遂试问道:“你来找我——”
李清尘仍不回视,先前的神气顿时不见了,低望笛身,说的不经不意,却认真道:“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赵琦琦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便在屋内踱走,一会儿望画,一会儿痴语,连呼自己的父母兄长,从小失去亲人的她,陡然闻知亲人罹难,免不得焦虑不已,时而失控低泣。
李清尘听在耳内,极度不安,他自是知晓,带来这样的噩耗,任是谁人,也难以承受,故而白日里,他实在也不知道怎样告诉她为好,左右琢磨不出很好的办法。
但冒昧跟着人家姑娘,也非上策,人家姑娘心生误会不说,他自己也感极其尴尬,深思过后,干脆挑明了直说,当下娓娓道:“昔年与令兄是在西域相遇,我们主仆七载相随……”说至此处,苦笑道:“说是主仆,莫不如说是兄弟,他与令尊逃至西域边境,被我的大军绑缚营中,一问之下,方才得知来龙去脉,令尊于秦州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便留于帐下为将,令兄则助我一道主事,多少次我们同进同出,抵足而眠,荣辱与共!”
赵琦琦听他话外之言,似乎他亦曾统领一方,担任主帅之职,遂惊讶地打量李清尘,想问什么,又不便开口。
李清尘偶见她盯视自己,淡淡笑道:“关于此中种种,在下不便逐一道出,日后如有需要,在下会说与姑娘听的。”
赵琦琦领会,努力止住悲泣,首肯以应。
李清尘遂道:“今年开春发生了一件意外,令兄为救我脱险,自己身负数箭,奄奄一息中,敌人又大军杀来,而我们孤立无援。他说要做清白躯,死也要死的光荣,他死了没有关系,而我是数万人的希望,轻易不可以就死。于是他将坐骑让于我冲开血路逃脱,他带伤迎上敌军,分别的时候,我听见他冲杀的痛呼声。待我引来援兵,敌兵已散,横陈的遍野死尸,我一个个地找,却找不到他的尸首,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