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楚天阔与黑衣女子相距甚近,黑衣女子几乎是紧贴在旁,那未曾远去的邢河间无意间窥得这一幕,也觉奇怪。
若是一般搀扶相帮,就算是关切甚深,男女有别,也断无如此亲近之理,女方少不得需避讳一些。
黑衣女子紧瞅着楚天阔的脖颈,盈盈似水的目光落在那深浅不一的抓痕上,虽是一瞬,却满是疼惜,险些忍不住伸手抚摸,可惜未能实现。
孰料得楚天阔低头少顷,竟突然袭击?冥冥中,某些人某些事,总是常常失之交臂,正如楚天阔,为了自己,心中始终盘算思索,故而低头,却未望那女子一眼,他总是错过那样一个相知的机会。
叹!
二人仅有寸许之隔,楚天阔身中软骨散,被散去功力,行动却无大碍,不然金花郎适才企图掐毙他,他的双手哪来力气挥舞?
金花郎那毒并不足以致命,其人本身唯利是图,一心只求做个人中之龙,沉迷武学,倒也耐心,对于药理,则一窍不通。
那软骨散不过是寻常街市买来,常人服之,可致手足无力,浑身酸麻;病人服之,只是个把时辰失去知觉,方便大夫换伤用药;而身怀绝技之人,因身负内功之故,抵抗力会较常人高出许多,仅是被散功力,内劲不得施展,少了威胁,行动却如常人。
也有行医制毒之徒,在药理上略施手脚,造成高手身子瘫软,能否正常行走,也难预料。譬如名满寰中的十香软骨散及化神散,连人的神智也可化为无踪,使人与行尸走肉无异,凡武林中人闻之,无不闻名丧胆。
但那是个别门派秘制的独门药物,楚天阔的运气倒不算坏,并无那般霉运。
况他被金花郎抛出挡驾那一刻,正巧不巧,将他摔在那簇草丛中,触地近侧,即是微弱的火苗。
原来先前听不得眭听轩的蔑视之语,他将一个荷花烛台抛落,就抛在那地儿,烛火未熄,慢慢引燃了四周的长草。
长草未经干化,本是难燃,可楚天阔家资殷实,那个烛台做工精巧,是他特意命人打造,乃以油膏引火,轻易不得熄灭,是以些许长草被烤干后窜起火苗。火点虽小,然一点小火星足可烧掉大片原野,绝不是虚言。
画檀山庄也是一处荒宅,院子甚阔,野草被燃,谁个在意?再者,众人各有要事,又事关身家性命,眭听轩尚还斗得正酣,哪能旁顾其他?如柳枫那般,更身系整个濠州城安危,不大可能因小失大。
星星之火,未成气候之前,只当是用脚踩灭即可,就如邢河间似的,现下也惟他最为空闲,而他也见不得小火变成大火,便用力踩上几脚。
谁知楚天阔忽被摔落在地,正落在荷花烛台跟前,近周火势已灭,独留烛台内残留几许。
楚天阔鼻头在火焰上方猛吸一口,一面吸,一面背着那女子,一只手悄然不觉地从下抽出了一叶荷花瓣,蕊心内立即滑出一粒嫣红的石髓,烛火即灭,楚天阔眼尖手快,装作气力不支,俯身啄吮,转眼将石髓含拾入口。
说也神奇,待黑衣女子靠近扶他起身时,他忽然就劲力骤增。
这般突如其来,任是何人,若无防范,定难逃过,况楚天阔目带杀气,免不得使人生畏,可那黑衣女子似是极为了解楚天阔,楚天阔一些个小动作,均瞒不过她的双眼,更像是早有防备般闪退一步。
楚天阔臂长有限,自然抓空,况且他气力也才恢复了一半,但这一半的功夫,足让他作怪了。
只闻一道破空声响,石髓从他口内/射出,毫无征兆地弹上了黑衣女子的黑纱面罩,面罩当即从耳旁滑向另一端,黑衣女子的面貌也在瞬间毕露。
女子脸庞轮廓直追男子,稍带偏大,颊面却丰腴不足,好似烦事索绕,呈现出不成比例的清瘦,眼中写满哀怨,令人望而生怜。她伫立楚天阔面前,因着自身气度,总透出一股浑然的端庄娴静,却不是做作可以比拟。
气质提人,使她看起来,甚有几分动人之姿。
楚天阔望见她的刹那,内心固然早有准备,可仍不觉一呆,是痴怨么?是杀怒么?
他只知道好恨,究竟是恨多些,还是怨多些,亦或是爱多些呢?他有些分不清了,矛盾交织,眼神转瞬变做挟怨瞪视,冷哼道:“是你!”一字一句,重如山石,好像要以一语敲碎这个夜晚,良久未再言语,也似乎要将她看透。
这些年了,午夜梦回,回想前尘往事,他总觉得看不透她,她的纤纤五指怎能够对己下得重手?
那些感情、依恋,全是假的么?儿时,她便总是偷偷张望自己,直到日后的亭亭玉立。
楚天阔一生很少爱上一个女人,唯有一个林琳,还是个丧夫鳏寡的女人,但是他喜欢她,她为何还要那般对待自己?
很多错误是从爱人开始。
可不爱她有错。
爱她也有错么?
爱一个人是否真的有错,楚天阔很迷茫,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无论怎样做法,都是错的。
有时候,他觉得上天戏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