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少宝伤重休养这片息之间,单紫英始终不离左右,出屋三次,亦进屋三次。三次,她新换了三身衣饰,也将发鬓梳理了三次,希望蓝少宝看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至于太过脏乱。然每次蓝少宝都在床榻死睡,毫无半点动静。
第四次,单紫英不免重重一声叹息,在门口垂首片刻,轻移莲步至塌旁,移身近看沉睡的蓝少宝,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抑不住心中思念之情,犹豫过后,终是轻唤道:“相公?”
床上的人熟睡如初,轻唤似不入耳,单紫英喉头哽噎,此刻多想他如昔日那般与自己说话,就算是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也好,她太怀念他那双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了,明亮的眼睛,流波似在瑶华碧落中流潺。只是如今不得愿,又不好打扰他,又舍不得离去,她左踌躇,右轻叹,一副举足不定的样子。
想那苏神医誉满寰中,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医人之后,既然可以放心而去,那便意涵深远,证明此种剑伤,已无大碍,否则苏神医济世为怀,以医人救命为使命,病人若无完全脱离鬼门关,岂肯独留病人任其自生自灭?
他恐惧朱友贞是一方面,但不代表这种恐惧可以使苏神医不顾病人死活。
假若仅是医活病人,而病人短期内仍不能正常移动,仍需久卧床榻调养数月,那他也就愧对‘神医’这个称号了!
早在单紫英送走苏神医后,蓝少宝已然苏醒,待醒转,发觉一塌锦被绦枕将自己裹覆紧实,他挣扎着半坐起身子,突觉身畔轻纱薄帐,而自己似处身烟海之中,这是一间精美华丽的寝居,一室装束俱是妖冶的蓝色。
蓝少宝掀帐四下打量,愈发觉得诧异。
蓝色,明亮轻柔的蓝色,有谁了解自己深喜蓝色?忽然他想起单紫英,眼前飘浮出临晕那一刻的事情,立刻意识出当中微妙。
这时,外间回廊传来脚步声,亦有女婢在向人问好,蓝少宝听到‘二公主’时,立即耳畔嗡地一声乍响,双眼迷茫地望向门口,门是掩着的,他什么也望不到,可他却满面踌躇,陷入思索沉吟中。
他好像看见了单紫英从那道门走入,欣喜地朝自己招手,他不知道这笑容里有没有藏掖刀子,却感觉腰身真真切切地一阵吃痛,这阵吃痛及时将他意识拉回。
再没犹豫,在单紫英推门而入的顷刻,他复又躺下,阖上双目。
于是单紫英这段时辰出出进进,他惧是清楚的紧,本欲趁单紫英不在时离开,只是浑身疲乏使他不得不躺下休憩,单紫英三出三进,他也三睡三醒,这第四次距起先也有一个时辰,如今已近四更天,他亦略有了些精神,然单紫英久立床前,目光直视自己,蓝少宝见她走近,连忙将眼睛紧闭,心中却在纳闷单紫英为何久久不再离去了?正想着,就见单紫英朝外唤道:“来人!”
一个女侍闻声而进,立在不远处道:“二公主,什么事?”
单紫英吩咐道:“把那件蓝色的衫子拿来!”
女侍依命照做,不多时,捧着一件衫子,并拿来针线和竹篓。
单紫英低首看了看衫子,湛蓝色的长衫,却是男人的,衫子差不多已成,只差袖口一处略有残缺。
蓝少宝背视着也看不见,不明单紫英欲图作甚,却见单紫英将纱帐系在两旁,又将床头一盏灯笼挂的近了些,转而一屁股坐在床边,拿起针线仔细缝补。
这意图显而易见,便是不打算再走了,蓝少宝心中百味杂陈,哪里还有心思入睡?走又走不得,又苦恼面对单紫英一事,假寐不成,实在百无聊赖,只得睁着眼睛望床头一侧的墙壁。
安静的室内,一对夫妻看似恩爱,却貌合神离,其中一个人始终神游太虚。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单紫英收了针线,咬掉最后的线头儿,长衫揣拾在手,抖了两抖,一件轻飘出尘的崭新衫子在柔黄色的灯盏照耀下,愈发显得光彩琉璃,甚是好看,她将玉带拉了一拉,满意地展颜。
扭头见蓝少宝仍是未醒,忽而斜伏在蓝少宝跟侧,唤道:“相公?”
蓝少宝知她就在近侧,急也似的阖紧双眼,单紫英连唤数声仍然不见蓝少宝有何反应,她又坐定,眼中不乏失望,道:“紫英知道,你没有睡着!”
蓝少宝心中一跳,险些以为自己适才不慎露出了马脚。
就听单紫英又道:“这些日子,你离开我,我无事可做,经常看着你以前的东西发呆,后来实在想你不得,便在蓝府里拿了你以前的衣服……”不管朱友贞如何将蓝府改头换面,即使那已不再是蓝府,而是朱府,可单紫英始终故我地称它为蓝府,日日睹物思人,也不是好受的事情,非但不能令她将昔日忘去,反而怀念当初,心碎不堪。
此刻,她看着手中的衣物,喃喃低语道:“照着量了尺寸,做了这件……”目视衫子,想及此物并不足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失,更加难过,说话声也跟着哽咽起来:“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亲手为你穿上。”
蓝少宝心中一震,差一点就要为她现下的言语触动,双目睁开,回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