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黄昏,日薄西山。
自单紫英房里出来后,端木静又回到饮宴的厅内。
这个时候,燕千云与天绍茵也从外走进,天绍茵气色不佳,便由燕千云一路扶着,夫妻二人正坐在了端木静一侧。
端木静淡淡地扫视他们一眼,与燕千云目光相视,叫道:“二师兄!这就要和令夫人一道走了吗?”虽如此问话,但态度不乏轻慢,傲视毕露。
燕千云面色沉重,郑重点头,长吁道:“茵儿刚醒来,我们打算主上出来后,与他说一声就走。”其实是他与天绍茵自由出入,历来须得朱友贞亲自授予指令,也即是一面特制令旗,若无,则无法顺利走出四方镇,朱友贞将之称为‘圣旨’,他俨然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地方的君王。
端木静自是心知肚明,当下也没再问。
燕千云看过端木静,突然语重心长道:“静师妹,往后要好生照顾自己。”
一语千金,端木静心头涌起感动,感激地朝他点头。
厅内舞乐依旧,酒色俱佳。
天绍茵身体虚弱,却生性刚烈,无法忍受这帮表面安然实则包藏祸心之徒,来此本就不情不愿,原是醒来拜见朱友贞要走,朱友贞因正与简御等人密谈要事,便令二人在此等候。
她坐在那里,闷声不吭,漠视众人。
燕千崇不愿伤及面子破坏在场众兵的气氛,呵呵一笑,朝诸人举杯,诸人也俱是欢然接受。而士兵们散立两旁,一面欣赏歌舞,一面提坛灌酒,有的索性以手中竹箸敲起了摆放面前的酒食器具,随着曲乐纵情喝唱,闻听燕千崇所言,纷纷端起酒水。
燕千崇敬酒,只有天绍茵百个不领情,转过头道:“我不喝!”摆个冷脸,引得众人一愣,燕千崇更是大窘。
见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一旁的燕千云忙举起酒杯,面向众人道:“茵儿有孕在身,不便饮酒,我代她喝!”仰首将酒一饮而尽,又抓过天绍茵酒杯,爽快地灌下。
天绍茵仍是不理不睬。
端木静在旁侧将这一切看入眼内,心道这对夫妇看似恩爱,是否能够永久和睦却有待考证,想及此,她心头便更是苦涩,对人生更加灰心,唯有以喝酒来消解苦闷。
她的母亲一生为丈夫的大业牺牲,生下她后,母女仅是短暂相处,母亲便无力反抗,任由丈夫将女儿送上山。
那一次,母女分离,哭的是空前伤心,只觉得天昏地暗了,周遭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她那可怜的母亲还是抓着她依依不舍,连呼‘静儿’。
端木静的母亲是个婢女,是后梁王朝王子朱友善身边一个极其卑贱的婢女,毫无身份尊严,后梁亡国时,她才十六岁。
然而朱友善当时已经妻妾成群,虽是如此,端木静母亲的绝代风华还是被他紧紧盯住,在端木静母亲十二岁的时候,他便奸污了她,强横地将她占有,但她由始至终却还只是个婢女,并没有如其他女人一般幸运,地位亦并无因此提升。
后来后梁亡国,朱室皇族遭到屠杀,朱友善所有的妻妾四处逃亡,要么被战胜方的士兵抢掠,要么被杀死,要么逃得不见踪影。那些活着的女人全都出卖了他,从此女人在他眼里变得一文不值,只剩下利用。
所幸端木静母亲侥幸活下来,身为下等婢女,她早已学会忍辱负重,离开皇宫,她完全可以独自生存,她就住在河东的一处山间,先是住在山洞,后来有好心人为她另起草屋,她便一直如此生活。
数年后,与幸存在世的朱友善不期而遇,从此开始了倒霉的一生!
此时月明教亡,朱友善遭到各方追击,非常狼狈,许久未碰女人,见到如此温顺的女子,使得他色心大起,面对端木静母亲心痒难骚,便又将她奸辱。时逢战乱,山间空荡鲜见活人,生生无人能够救一救这个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女子。而当时端木静的母亲已出落的花样年纪,十分水灵好看。
这个可怜的女人万万也没有料到会与旧主人狭路再相逢,这一次后,她只得将自己一生交给这个不知道爱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朱友善经过多年颠沛厮杀的生活,也有意收心成家过一过安稳的日子,事后便住在了那里,由这个女人伺候着。
这个女人后来生下了端木静,朱友善承诺这就是他们朱室的公主。但端木静四岁时,他又不安于室,幻想复仇复国,于是日思夜想,想出让端木静混入逍遥山骗取逍遥二老武功的计策。
端木静的母亲自然不依不挠,但纵使鬼哭狼嚎也是徒劳无功,她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敌过身怀武功的主人?
似是自己一辈子做婢女惯了,卑躬屈膝,使得这个女人从骨子里发出一种强烈地反抗意识,但她思想简单,认为一女不可侍二夫。既然已成既定事实,也要对丈夫忠诚。
从端木静与单紫英降生那天起,便日日教导着女儿们要爱护她们可怜的父亲,她认为是亡国造成了丈夫性情大变。
更日日熏陶端木静:要高傲人前,不管遇到何种境地,都要切记自己是一代公主,身份高贵,凡事首先要自己看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