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觉得自己问的多余,只好转身出了大厅。
柳枫整好衣裳,立在厅中央,望着外面的黑夜出神,不多时,舒望便拿来了他要的东西,顺势将刀剑往案上一撂,柳枫一手负在身后,轻步跨出,双目有肃,眼光落在刀剑上。
舒望静静立在一旁,没有出声。
此刻的大厅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连柳枫的脚步声也听不到,可他却明明在动,非但在动,余光还有意无意扫着厅外。
寂静的四周,刮起了几丝微风,细碎的吟声中,舒望只见柳枫脸色忽地一变,霍然侧首扫视门口,当下连忙警惕地随他移动目光。
门外微露的夜光下,院角飘落着几棵树影晃来晃去,风吟之中,似有蹑足轻点之声踏破沉寂!
那声音很快很快,快的毫无踪迹,快的声出即没,伴着墙头屋角落下的滴嗒雨水,寂静中,更似无声胜有声。
黑夜疾驰,几道人影掠墙疾飞,咻咻不绝地掠进太尉府宅,昏暗的夜光下,一闪即过,身形极轻,一个一个踏过的脚步,猝然疾过的身影,像是穿梭觅食的耗子一般,只见其影,不见其身,轻快中又显着极重的分量。
影随身动,风声大作,衣衫忽闪,咻咻几声,太尉府的大厅内齐唰唰飞进几道人影,不多不少,并排一站,正好六个。
六人陆续落在厅内,只一瞬间,便将门口堵的死严,看架势颇像一面人墙。
就在六人冲进来的那一刻,只听一声大喝:“什么人?”舒望已然握住了一把剑,抢先挡在柳枫身前,准备开战。
几丝风后,护院卫士手执长枪长矛相继过来,呼喝着将那六人围截在厅口。
柳枫捋了捋袖口,缓缓从舒望身后行出,利落地挥手散开护卫,眼皮微抬,不紧不慢道:“你们来了?”
一见这举动,那六人当即一脸谨慎,其中一人当下亮刀喝问:“你知道我们会来?”
余下几人瞥了一眼柳枫旁侧,见到案上堆满刀剑兵器,又见柳枫镇定自若的架势,纷纷明白过来,可他们仍是不信柳枫有此能耐,能算得出他们今夜突袭太尉府。
前面站的那人晃了晃手中鬼斧一样的大刀刃,双眉剧烈闪动,声如雷震:“你千算万算,没想到我兄弟六人来的这么早吧?哼!凭你这些个酒囊饭袋也配是我兄弟的对手?”说话间,他的眉头依然高高翘起,双眼一睁,圆溜溜的,原本他就长的粗悍,脸圆体圆,真真就是一个三十好几的虬髯汉子,加上他语音粗重,声似雷鸣,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不管言行还是打扮,无不透露着野性。
柳枫与他迎面而立,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两人齐高个头,均是八尺身长,柳枫长身如玉,顾盼生辉;手拿鬼斧刀的人彪勇雄壮,杀气四射。
柳枫剑眉如画,浓淡恰当,好似刀刻,醉人的眼仿若星辰,流盼生神;鬼斧刀的汉子眉如浓墨,直冲天庭,双目圆睁,虎虎生威。
柳枫浑身散发着读书人的温润和游刃官场的不俗气度,更有一种利落干练的江湖风,手中无剑胜有剑,怯他又欣赏他;鬼斧刀的人就整一个大咧咧的刀客,识不识字都有待考究,且看他那把兵器,长有三尺之多,刃上刻着‘鬼斧刀’三字,甚为光亮,细看刀身,像斧又不是斧,明显比一般斧头要大、要长,刃口一端宽阔,弯度适中,刃面闪着白光,与其他地方相比都要亮得许多。
不等兄弟们回话,鬼斧刀再一亮,他又冷言回了一句:“哼!李枫,三个月来,你一直和阵前都指挥使李承戬飞鸽传信,通过他获知军机要事,又岂知这一次也着了我兄弟的道!”
话至此处,他不由哈哈一笑,自满道:“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我们兄弟仿照李承戬字迹截下信鸽,塞上去传给你的消息,也就是说和你通消息的是我们兄弟六人——”他语气一停,刀锋一指身后的五人,得意地提高声音道:“马光赞那小子这招里应外合果真灵验!若非如此,我们衡山六刀如何轻易进的太尉府?”
说着,他就讲起了刚刚行至太尉府几里外,他们兄弟一刀解决李承戬的痛快事。
六把刀冲天而起,同时飞扑上前,毫无征兆地插入李承戬胸口,李承戬死也不曾料到被自己关押三天的衡山六刀会要了自己性命!更料不到还未给太尉李枫邀功,就死在太尉府外面,仅有一街之隔的小巷里。
李承戬自认关押衡山六刀毫无纰漏,甚至于方才阵雨连连,他也是片刻未停,匆忙赶路,就赶着向李枫报告剿灭马希萼衡山余党一事。
三个月前,王启生叛变投敌,全家被斩,王启生心有不服,怀恨在心,投毒在秦淮河,故意挑唆金陵百姓举旗闹事。
事情平息后,太尉李枫第二日就匆匆离开金陵。
无人知道,在王启生被斩的当晚,李承戬作为大将边犒的先锋,首次因功受到李枫邀请,夜下无人之时,进了一趟从未去过的太尉府。
自那后,三个月中,白鸽来往于李承戬与李枫之间,飞离南唐,跨越杭州和洛阳,李枫走到哪里,白鸽就飞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