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别院,就见黎嬷嬷和两个二等丫鬟在日头下候着了。
“黎嬷嬷怎么不在屋子里等着?”倪乐命丫头们去备了茶水和湿帕子伺候着。
黎嬷嬷带着丫鬟们见过礼后,依旧是神情严肃、不紧不慢地回复着:“不得主子应许,断然没有下人贸然进屋的道理。”
“快别讲这些个虚的了,黎嬷嬷还是快些歇歇吧。”倪乐吩咐给黎嬷嬷看座。黎嬷嬷也不多推辞,在下手的位子上做了小半边屁股。
黎嬷嬷和她带来的两个丫鬟都晒得面色微红,面颊上都出了油光,看来是在日头下站了不少时候。
“嬷嬷今儿个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有什么事情派丫头给云倾传句话不就行了。”
黎嬷嬷微微福身回道:“老爷忧心二小姐,特命老奴来问候二小姐。不知二小姐近些日子可还安康?”
“嗯,我好得很。麻烦黎嬷嬷转告父亲,我一切都好。”倪乐很认真的点头回复,若是没有那双飞斜的狐狸眼,那绝对是乖巧童真的模样。可惜二小姐本尊遗传了庆娘那双狐媚的丹凤眼,给倪乐凭白增添了几分邪气。
黎嬷嬷面色微滞,只片刻便又恢复了过来,嘘寒问暖的又与倪乐闲说了好久。
二小姐落水以后性情大变,人愈发的泼落了,把黎府上下搅得怎一个乌烟瘴气了得。夫人是怕极了,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好些日子,至今都不肯出来。若说这最悲催的,还是先前那个回话利落的小丫头,莲俏。
莲俏不知道自己哪里合了二小姐的眼,每每二小姐闷得发慌的时候,总能寻到由头把自己唤来戏弄一番。要是能有法子,莲俏也想把自己关进佛堂里清静些日子。
好在莲俏有张巧嘴,又不时有倪乐提点,总不至于被其他人孤立嫌弃就是了。
倪乐仔细地听着黎嬷嬷的话,也认真的回复着。虽然黎嬷嬷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倪乐却始终听不出她话里有什么重点。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话完后对方肯定会抛出重弹,轰的她措手不及。
“前些日子府上来了一位道行高深的师父,那师父心善,有心为二小姐辅些佛缘。夫人心念想这实在是极大的造化,命老奴来知会二小姐一声,过了今日便跟了那师父上山礼佛去。”
见倪乐似笑的眼角又飞斜起来,黎嬷嬷又赶忙补说:“二小姐莫要误会了,这不是要二小姐出家去了,只不过去山上吃几日斋饭,念念佛经,为老爷夫人求些佛缘罢了。”
倪乐轻扬唇角,吃味浅笑。这帽子扣的可真大。为老爷夫人求些佛缘罢了,她若不去岂不不孝?
倪乐也不虚与,笑着应承下来:“黎嬷嬷说的极是,云倾虽说年幼,但也是明事理的,就按老爷说的意思办吧。”
闻言黎嬷嬷面色微有尴尬,这明明是夫人应承下来的事情,二小姐却说了按老爷的意思办。细想之下心中又有不忍,便又安慰说道:“二小姐莫要委屈,老爷是极疼惜二小姐的,特意打发老奴来问问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若说不去,那便不去了。只是难得那师父亲自开口,肯带了二小姐去休养身性。”
试问一般会有人要求把一名六岁女童带离父母身边吗?倪乐不清楚这其中的曲折,便只试探着的应承了一句:“哦?那师父可真是个心善的。”
庆娘这些日被惊吓的不轻,特意从郡外有名的庵子里请了一姑子来府里念经,这事倪乐也是知道的。那姑子来了有三日了,期间倪乐也远远地见过几次。
庆娘对倪乐气恨得不得了,不断的对那来念经的姑子大吐苦水。那姑子也是知道了黎二小姐不详,倒并不觉得黎二小姐是个顽孽,心有怜悯,才起了主意说要接二小姐去山上静洁几日,也安了庆娘的心。
听到师父肯将那孽障带离,庆娘自是欢喜的不得了。毕竟让人把孩子带走不是小事,庆娘又扯了大堆理由来说服黎珂。到底那师父亲自开了口,黎珂也有些心动了,虽说对二女儿带煞一事多少有些顾忌,黎珂还是让庆娘遣了婆子来问寻女儿的意思。
要说黎珂是心善呢,还是听天由命呢。黎云倾毕竟也就是六岁孩童的心智,她若是怕离开父母,自然是哭闹着不去的;但若要被婆子们花言巧语给糊弄了,不也就跟着去了吗。到底是个孩子,她能有什么判断能力。
到底是一个出府的由头,倪乐佯装不舍的接下了话头。
“云倾自知是个不祥的,只是,,”话及此,倪乐便已潸然泪下,抽噎几声后,又委屈强笑,无不可怜的说:“也好。云倾全做是为双亲祈福了,这样才对得起黎府的养育恩情。”
黎嬷嬷实实让倪乐的这副架势给煽动了,无不疼惜的轻叹一声,到底是作孽啊。二小姐以前也是个娇横的性子,自出了那么一折后便寡寂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到底是个不祥的,以后的日子注定凄惨。若是能在佛祖面前蒙了恩赐,免去这一身的煞气,或许还能有些出路。
“二小姐的孝心实实是可歌可泣。老奴这就回了夫人去,晚些时候再派人过来打点。”黎嬷嬷又安慰了一些话后便起身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