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半弯。
山风凛冽,偶尔裹着数声夜枭厉啸,刺破沉沉的昏暗和寂静。山峦轮廓如泼墨,川流凿巨谷奔流,磅礴东去,好像一条纵横天地的粼粼水龙。
绵延无尽的青山之间,一座传承八百余年的古老村落依山而建。蜿蜒的清河畔,低矮的茅屋、破旧的草棚、简陋的牛栏连成一片。
风啸得格外锐利,云翳重重。夜空如被漫天黑纱笼罩,看不见一点星光。黯淡的玄月周边,泛着一层风吹不散的淡淡红晕,月光洒落,长夜宛若泣血。
青崖村,祭坛。
熊熊的篝火在祭坛两侧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外,三百余村民表情肃穆的站立,脸上噙着莫名的不安与敬畏,仰望着三丈祭坛上方。
高大且透着沧桑古意的祭坛上,穿着一身玄黑色长袍的大司命,双眸微闭,面沉如水的静立在高处,修长的袍襟,在烈风中猎猎作响。
阴沉的夜空,隐约有一道流星划过。大司命睁开眸子,湛湛的瞳光往下扫视一圈之后,手中的紫檀木剑斜举向天。
下方,三百余村民纷纷跪下,迎着木剑上指的方向,双掌前伏,以头点地,姿态极为恭谨。
祭坛右侧的一片空地上,立着两个手举火把的汉子,他们的身畔,是一座用干燥的柴火堆彻而成的台子,台子上立着一根用于刑罚的十字铁架。
森冷的十字架上,用黝黑的麻绳五花大绑,捆着一个昏迷已久的少年。
大司命不是青崖村的村民,而是那传说中统御方圆千里的大宗派仙尘宗挑选出来的信徒,世代掌控青崖村的统治者。
相传大司命手中的紫檀木剑便是由仙山赐下的一柄灵剑,故老相传,此剑具有呼风唤雨,开山裂石的莫大威能。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翩翩少年在大司命的默许下缓步踏上了祭台,细长的双眸含着促狭,淡淡的越过脚下是匍匐在地的村民,轻蔑的瞟了一眼那一丈高的台子上被绑着的少年。
前方的篝火噼啪燃烧着,火光辉映下,萧远山的面庞忽明忽暗,收起嘴角上玩味的微笑,他看了看台上庄严肃穆的老者,随后恭顺的弯下腰。
“爷爷。”
大司命微微点了点头,一张斑驳的黄皮纸凭空掠出他的袖口,垂下紫檀木剑,对萧远山吩咐道:“宣读祭文。”
萧远山扬起头,随意的接过黄皮纸,翻开,以极快的速度将纸上的内容浏览一遍,随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仙尘诏:天神历四十五年,有彗星横空划落,坠于我青崖村口,落地成碑,其上乃刻:‘宿星移,妖孽现,无穷灾难,自青崖始。”
“灾星碑文,天意难测,我夜观星象,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仙尘山降下法旨,言我青崖村有妖孽现世,我青崖村祸乱将起,不得安宁!此妖姓林,名青牛,不除,将遗祸无穷。”
萧远山高声念出祭文内容,最后右手一扬,长指横向十字架前捆绑的少年。
“他真的是妖孽?”
“仙人的指示,说的这克死爹妈的陈道临,真的是扫把星,是妖孽!”
祭台下本是安静跪着的村民纷纷站起身来,群情激愤,用剜人的目光看着那个被架在十字架上的瘦弱少年,对着他指指点点。
“烧死他!”
吵吵嚷嚷中,已经有人喊出“杀了他”的声音,紧接着便连成了一片。
“烧死他,烧死他。”
声浪此起彼伏,片刻间便化作怒流,气势汹汹的朝着十字架上的少年涌了过去,平地里恍若起了一阵狂风,吹醒了那个昏迷已久的少年。
他茫然间抬起头,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世界。
“我,我不是死了吗?”
他呢喃着,脑海中一片混沌。思绪混乱,头疼欲裂。这一切就如同南柯一梦,又或者是庄周梦蝶一般奇妙。
我为什么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只是一场梦么?现在的自己,还是陈道临,是的!
环顾四周,前方的篝火,群情激愤的村民。带着一脸邪笑的萧远山,以及十字架下,那两个拿着火把的短衫汉子。
闭眼,睁眼,长吸一口气,陈道临苦笑不已。三年前,十五岁,这段死都忘不了的场景,似乎转换了无数的时空,如梦如幻。
如梦的场景,带着一丝他几乎早已遗忘的温馨,幸福,恬淡,然后是惆怅,悲哀,痛苦,淡漠,如慌不择路的鸵鸟,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头扎进了自心中。
青崖村七年前的那个寒冬,空中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后山,小溪,房屋,廊舍到处白茫茫一片。
那时,祭台前的十字架不像现在这般森然冰冷。村中老少妇孺,尽皆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脸,聚集在村子的祭台前过年。
雪地中央,一个穿着破旧棉袍的小男孩嬉笑着站在堆好的大雪人面前,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单纯和幸福。
小女孩扎着马尾,娇小的身子蜷缩在男孩破旧却宽大温暖的棉服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