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艰难的倚靠在一座破败院落的矮墙上,夜色迷离。
打更的敲着梆子,吆喝一声:“子时三更,平安无事!”转过了巷口,黑暗中竟离奇地看到衙门的两位小捕快在这陋巷中来回走动巡逻。
六扇门的事他可不敢管,更夫压低了帽檐,转身绕过了平四巷子,往东边去了。
两个小捕快正搓着双手,哈气暖一暖冻凉的脸颊交谈着:“富公子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为了个唱曲的卑贱丫头,老爷竟真的让我们绕着平四巷巡逻!你说这算个什么差事?”
另一个捕快老成一些,劝解道:“闲话休说吧,兄弟。平日里我们这些捕快只巡逻高门大院,着重保护着那些个富贵人家,也是该巡一巡、照看着这平头老百姓了!都说知府大人是富公子的靠山,每年上缴的金银够开销好几处衙门了,又岂是你我能管的,认真巡逻便是!”
院子里共有两间屋舍,一间宽阔点的正屋里点着灯油,两个人影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无睡意。
其中一个是娇俏明艳的妙龄姑娘,正低头捏着衣角沉思,另一个是位年事已高的沧桑老人,仍在抱着弦琴擦拭。
老人缓缓开口:“宝儿姑娘,不是我老瞎子说叨,似葬心这样的哀伤曲子,往后就莫要在人前唱了罢!”
姑娘并没有答话,老人家接着说道:“今日里让姑娘你受了不小委屈,可你要知晓,这名将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越王勾践曾为仇敌探病尝粪!你今日这一番忍,却保全了一条性命!”
那姑娘终于抬起头,明亮的眼睛中闪动着绚丽的光,似是一汪死水突然恢复了勃勃生机:“夏老伯,今日时间仓促,侯叔叔他老人家只是吩咐万事听你安排,否则大家性命堪忧,可到底侯叔叔日后作何打算,还请您老人家释明迷津!”
老人家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到东西,此刻那只眼睑眨动,他起身靠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儿,又坐回长凳:“不瞒姑娘,侯兄弟此刻早已驾鹤西归,哪里还有什么后续!”
宝儿姑娘神情激动,啊了一声,站起来抓住了老人的臂膀:“这!他……”
老人如同磐石般稳坐着,表情淡然自若,似是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和事:“论世间义士,老朽端的佩服他老侯!可自打你找上门来,就是给他定了死期,姑娘你能从蜀中云龙山逃脱,自然是冰雪聪明,又岂会想不到这一层?”
宝儿眼中的光泽暗淡下去,垂一滴泪说:“不错!我以为侯叔叔在万州经营数十载,道行高深,本想借着他的力量为我唐门复仇!却未想会这么快害了他!”
老人抿了抿嘴,点一点头:“宝姑娘有此雄心,老朽佩服!只不过唐门久不入江湖,哪里知道这当今江湖的凶险和势力划分!当今江湖,有三英四杰九大门派一十二路反王!领头的顶尖人物,就是那三英:魔教小仙、鬼谷林枫和青衣思晋!”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之所以停顿,当中的原因,是因为魔教小仙和鬼谷林枫之外的一英,江湖尚未有公论,有两种说法仍在争执不休,有一方支持青衣楼主安思晋,另有一方支持的是书剑派庄九夫人!)。
老人接着说:“鬼谷林枫号称当世第一快剑客,一柄断玉剑纵横江湖十三载春秋难求一败!又且和魔教上教主张小仙兄弟相称,与魔教摇光使苏冽欲接连理,大理以北,长安以西,全都是鬼谷派和魔教的势力范围。两家虽未起义军逐鹿中原,但在十二路反王之中各有支撑,一举一动左右着天下局面!”
见宝儿姑娘听到林枫名号掐紧手心恨意难平,老人长叹一声:“唉,前些年林枫被称之为豪义大侠,路见不平则出手相助,曾是多么令人敬佩的少年英雄!可如今,唐门式弱,所有门派都要来抢夺蜀中这块肥肉,魔教与唐门南北相接,怎么会放过此等机会!所以说林枫沦落为魔教的杀人利剑,为大舅哥张小仙打前站,正是立下一件奇功!”
宝儿姑娘听老人说到天下武林大势,才想起数月之前,的确有一波武林人士登门拜访,还和母亲唐老夫人商议过什么借粮、借兵器一类的事情。想来,定是魔教想要吞并唐门,故意找的一些借口由头!母亲未予答应,对方就痛下杀手,将唐门来了个满门抄斩。她逃出之前唐家堡已是一片火海,她也未曾想到去地窖探寻,殊不知,地窖里七百旦存粮和唐门数十年来打造的神兵暗器一应贵重物品全都被搬运一空。
唐阿宝好奇打量着独眼的老人,一个目力只有常人一半,整日呆坐在小酒馆里的迟暮老人,如何能得知如此多的江湖辛秘?可若他是仰天楼侯笑昀的属下,却为何不照着主人家的称呼,叫自己一声少主?
老人眯着眼睛,却感受到了唐阿宝脸上的异样,苦笑一下,说道:“不要奇怪我怎么会知情,我只是青衣楼一名身份低微的暗探,对于唐门和侯兄弟的遭遇,有心无力。我和侯兄弟恩义深重,答应他护得你周全,也只是仓促而应,若是时间一久,恐怕也遮掩不住。好在万州这块土地,侯兄弟费了数十年经营,我也从没有离开过这里,还算有些把握,且能让你多停留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