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没什么大碍,这一箭没射透衬衣……说起来侯爷也是厉害了,居然穿了七层绸的衬衣,可真——不嫌热哩!”
太医摇了摇头,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符三在边上哼了一声,“做大将的,能不小心点吗?对了,侯爷怎么还没醒?”
太医笑了笑,“夫人莫急,刚刚我给侯爷喂下去的药里,加了一点安神的药剂……侯爷殚精竭虑,这么多日子,劳心伤神,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太医是好心,可符三却清楚,哪里轮得着叶华休息啊,千头万绪,外面都火上房了,还都等着他呢!
不过符三也是心疼丈夫,她把太医送出去,然后亲自在床头守着,足足让叶华睡了两个时辰……事实上叶华睡得并不沉重,甚至恍惚间能听到妻子的声音。
他替柴荣结结实实挨了一箭,只不过李重进多年没碰武器,一身肥膘,又受了伤,这一箭的力道并不大。
而叶华早就有防范,就像太医说的,他的衬衣就用了七层极薄的丝绸制成,箭支射在身上,那个小孔只要不在要害处,就不致命。很多将士丢了性命,都是因为细菌感染。这一次是政变夺嫡,更要提防毒药,不过幸运的是李重进捡来的硬弓,并没有淬毒,叶华的运气还算不错。
只不过抛开这件事,叶华的处境就不怎么样了。
他跟柴荣一手导演了这场大戏……该跳出来的宵小基本都跳出来了,就算没跳出来的,也能顺藤摸瓜,把他们揪出来。
可问题就出现在最后,卢多逊那孙子带着那么多将士,拥立叶华登基。
更让人恐惧的是群臣死一样的沉寂。
等于在告诉所有人,至少在黄袍加身这件事情上,他们是不敢跟叶华作对的。
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叶华具备了篡位的实力。
哪怕他一再表明,自己无心皇位,效果只怕也不会太好,毕竟你具备了足够的实力,这就是威胁!
其实在设身处地想想,假如柴荣真的死了,数万将士一起拥立叶华登基……这个盘,还能不能翻得过来?
就连叶华自己都未必有答案……这时候,突然太子郭宗训赶到了叶府。
别人都能拦着,太子可拦不住。
少年冲着符三行礼,然后急切道:“父皇刚刚醒过来,立刻请师父过去,商议大事!”
听到了皇帝宣召,符三的心就是猛地一颤,她怕了!
陛下要干什么?
会不会对丈夫不利?
她警惕地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这时叶华已经缓缓坐起,低声道:“殿下,我这就入宫。”
叶华招手,让符三替自己更衣,符三捧着官服过来,夫妻面对面,叶华微微张了张嘴,做出“安心”的口型。
以符三的敏锐,当然能领会丈夫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叶华的自信胆气是从哪里来的。
叶华没时间多说,急忙穿戴整齐,跟着太子郭宗训出了府邸。
郭宗训是坐着太子的马车来的,他的马车比寻常人的马车更宽敞,里面还铺了几层狼皮,等坐下之后,郭宗训就立刻感激道:“师父舍命救了父皇,安天之功,弟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作为人子,让弟子替父皇拜谢师父吧!”
说着,他双膝跪在马车里,就给叶华磕了三个头!
叶华想阻止,一双手却终究没有伸出来,他生受了郭宗训的礼。
而后叶华苦笑着摇头,“殿下,你越是如此,我就越是难做啊!”
郭宗训哑然,他咀嚼着师父的话,似有所悟。他猛地抬起头,正色道:“天地君亲师,师恩如天,弟子铭刻肺腑,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顿了顿,小家伙又道:“师父,我想过了,这一次赵普等逆贼败就败在了错估了父皇,也粗估了师父!他们一心以为君臣有裂痕,可以见缝插针,殊不知父皇和师父君臣相得,联手布下了大网,把所有逆贼一网打尽……”郭宗训语气激动,小脸红扑扑的,“师父,父皇信你,弟子也信你!若是连师父也猜忌,弟子就不要做人了!”
少年的眸子,清澈如水,里面是满满的真诚。
都说天家无情,可也总有例外。
就拿三殿下郭宗让来说,这小子其实早就站在了柴荣一边……是他揭露出宫里的奸贼,柴荣有了事先准备,所以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装病。
不然你以为柴荣躺了快一个月,别人能不清楚他的虚实吗?
要说郭宗让不是符贵妃的儿子,他怎么不想替母亲报仇,不想抢夺皇位吗?
说起来,郭宗让当时还是个奶娃娃,他知道什么,还不是别人怎么教,他就怎么听。
当时叶华没法照顾小家伙,就委托柴守礼帮忙。
从血缘上说,郭宗让可是柴守礼的亲孙子……老太傅已经有了二皇子,又多了三皇子。他细心照顾,让两个孩子一起玩耍,一起成长,尽享天伦之乐。
柴守礼花了几年的时间,把小家伙的心给捂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