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皇后死了,柴荣的怒火不知不觉间,去了大半。
要说起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就没有责任吗?
身为天子,就仿佛天上的日头,散发出炽热的温度,足以把任何人变成滋滋冒油的烤鸭。没有人敢说实话,在朝中,最敢言的叶华也有保留三分,尤其是天家的事情,他不敢说……在宫里呢,夫妻姐妹,也没有了真话,到处都是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在这个环境之中,只要有一点偏激,一点恐惧担忧,就会发展成可怕的魔鬼,把自己生生吞噬了。
皇后不就是如此吗!
现在想来,还是父皇足够英明,他把郭幸哥养在了叶家,小家伙没有长歪,他存着一颗善良的赤子之心,从始至终,他才是最无辜的!
柴荣把郭幸哥叫在身边,“皇兄很少过问你的事情,怪我吗?”
“皇兄国事操劳,不必管我的。”
柴荣摸了摸兄弟的额头,笑道:“朕要是过问了,你就没有安宁了……你记着,皇兄对你的关心,半点不比叶华少,有皇兄在,不会有人能动你的!从今往后,就让太子跟着你,好好教他,明白吗?”
“嗯!”
郭幸哥用力点头,这时候小太子已经从母后的身体爬起来,几乎在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机,就像是一个木头玩偶似的。
郭幸哥伸手拉住太子,想要带他出去,走到了皇宫门口,郭宗训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惶恐地抬头,瞧了瞧宫殿,然后猛地抽手,飞扑到柴荣的怀里。
“父皇,父皇,不要杀我,不要!”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害怕到嚎啕大哭,浑身颤抖。
柴荣心中被戳了一刀,简直是造孽!
他迟疑了半晌,伸手摸着太子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小家伙是受到了惊吓。
柴荣把他抱起来,“皇儿别怕,你听父皇的,去宫外玩几天,等过些日子,一切都会风平浪静的。”
郭宗训一喜,他很想问问,母后会不会重新活过来,可话到了舌尖儿,他忍住了,经历剧变,郭宗训也开始了艰难的成长。
郭幸哥拉着他的手,把他带了下去,小太子紧紧依偎着小叔叔,寸步不离,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宠物似的,背影淡薄可怜……
柴荣难掩酸楚失落,他摇了摇头。
太子这幅样子,很有可能经此打击,变得懦弱胆怯起来。
悍臣满朝,狼虫虎豹,他依旧就算长大了,没有强悍的性格,没有足够的手段,如何能担负起社稷之重!
“叶华,朕准备易储!”
柴荣突然说出这话,并非试探,而是出自真心……叶华顿了一下,“陛下,臣以为操之过急了。而且臣觉得太子殿下只要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洗心革面,不如这样,让臣和戚先生商量一下,该如何因材施教,让太子快速走出阴影,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柴荣询问道:“你有把握?”
“不敢说十足,但也有七八分,这世上没有天生的笨孩子,只有不聪明的师父!”
柴荣很喜欢叶华说话的方式,两个人不像是君臣,更像是朋友,孤家寡人,能有一个知己好友,就不算寂寞。
柴荣欣然道:“叶卿,几天前咱们俩喝酒畅饮,还没有喝完,更过些日子,把眼前的烂事处理了,你我再好好喝,来个一醉方休!”
叶华立刻道:“敢不从命!”
……
符皇后到底是一国之母,现在已经死了,就没必要追究下去……对外宣称气血亏损,感染风寒,病势急迫而死。
而且遵照符皇后遗愿,丧事从简,在宫中停灵七天,就送去皇陵下葬。从安葬的过程,到陪葬的东西,都十分简陋。
不过即便如此,也要比符贵妃强多了。
这个案子到了这一步,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那就是韩德让!
如果说柴荣对符皇后还有半分怜悯,那么对于韩德让,就只剩下彻骨的仇恨,这已经不是杀了他就能解决的。
柴荣发誓,即便掘地三尺,也要把韩德让揪出来,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受尽世上最残酷的刑罚,把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柴荣的愤怒无与伦比,而作为一个特务头子,韩德让的狡诈,也让人惊叹……叶忠和叶孝带着人去抓他,韩德让居然消失了,他们在大汉将军的营地只找到了一个假的韩德让。
他长得和韩德让有八分相似,穿上都指挥使的衣服,从远处走过,或者在签押房办公,基本能以假乱真。
而且经过拷问,原来韩德让的替身至少有三个!
身为绣衣使者的头领,他这些年,干了太多的事情。
收拾世家,严惩豪门地主,监督文武百官……每一项都是要人命的勾当,这几年,死在韩德让手里的人不下十万。
想让他死的人何止百万!
韩德让用尽了心思,保住自己的狗命。
可是他很清楚,即便能躲得过所有的刺杀,他也没法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