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向叶华请教对错,这是叶华非常难以回答的一个问题。
“韩相公,从我的想法来看,农业效率太低,只是靠种植粮食,永远没法实现富国裕民,更遑论进行一些大工程,或者重要的惠民举措……比如让所有适龄儿童读书!”
韩熙载眨了眨眼睛,仿佛没有听清楚,等得到叶华的确认之后,他忍不住摇头哂笑,“侯爷,天下人何止千千万万,让所有人读书,只怕三代之治都做不到吧!”
叶华耸了耸肩,“在夏商周三代,很多人都被当成了野人,而不是国人。到了秦汉之后,至少普天之下,百姓都要受到朝廷的直接或者间接管辖,再无遗漏……事实证明社会还是向前走的,让所有人都读书识字,并非是梦,前提是人们要提升劳动效率,朝廷要拥有更多的财力。”
韩熙载小时候就是神童,他对叶华的作为,着实下过一番功夫,因此能听懂他的意思,可也是懂得意思,就越是惊讶。
“侯爷,按照你的想法,像李弘冀那样,鼓励商贾,充实国库,就是对的了?”
叶华还是摇头,“韩相公,我很难回答你,治国上的事情,不是以对错来论断的。”
“那是什么?莫非连是非对错都不要了?”韩熙载的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在这个时候,他暂时放弃了投靠大周的降臣身份,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学者,想要和叶华争论一番治国的道理。
“韩相公,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吵出来的。在逻辑道理上能推出很好的结果,可在实际上,却未必如此,我们且看着吧!”叶华笑道:“你离开中原这么久了,不妨四处走一走,拜访下昔日的老友。江南那边有什么动静,会陆续有消息传来,总而言之,静观其变!”
韩熙载知道叶华不想多说,也察觉到自己身份尴尬,似乎不该用那么强硬的语气说话,你已经不是当朝宰相了,还装什么大瓣蒜!
韩熙载连连拱手,“老朽疏狂,还请侯爷勿怪!”
叶华笑道:“开诚布公,这才是探讨问题的态度,我也很想和韩相公坐而论道……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熙载沉吟道:“是啊,老朽刚刚回到中原,就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实在是不应该!”
叶华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他只是让赵二送韩熙载去馆驿休息,还特别交代,要把这几年的公文邸报,都送给韩熙载,以便他了解情况,快速进入状态。
安顿好了韩熙载之后,赵二来见叶华。
“师父,弟子陪着韩熙载一路,跟他谈了不少,此人才学是有,也很正派,只不过弟子觉得他很迂腐,在为政治国上面,估计很难有所作为,我们费力气把他弄回来,恐怕要失望了!”
叶华摇头,“又才学,又正派,这就是可用的人才。陛下给韩熙载准备了两个位置,你想知道吗?”
赵二想了想,“第一个肯定是对付南唐,可我觉得他未必能下得去手,而且即便他黑了心,愿意充当大周的急先锋,此人的才干,也未必适合。如果不能用来对付南唐,我实在是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用处!”
“哈哈哈!”
叶华朗声大笑,“陛下把吏部交给你范质,把军权交给了你哥,这是为什么?”
赵二道:“范质执掌人事,是为了分政事堂的权力,我哥当了都点检,也是加强禁军,还有削弱枢密院的力量。”
“那还剩哪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赵二惊讶道:“不会是绣衣使者吧?”
“笨!”
叶华哼了一声道:“绣衣使者虽然重要,却是拿不上台面来说的。陛下真正希望韩熙载去执掌御史台!”
“御史台?”
“没错!”叶华道:“清丈土地,均分田亩,又提拔了那么多新人,还引小吏为官……我大周的吏治并没有变好多少,急需整顿!”
“就用韩熙载来整顿吏治?”赵二脑子飞快旋转,他突然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容,奶奶的,这招也太黑了!
显然,这一轮整顿吏治,是针对清丈田亩,而清丈田亩又是李谷负责的,在几十年前,李谷和韩熙载是好朋友,一个向南,一个留在中原,若干年后,李谷成了大周的计相,执掌大权。
而韩熙载却备受排挤,不得不狼狈逃回中原,二者简直云泥之别,李谷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韩熙载去执掌御史台,监督李谷!
亏你们能想得出来!
李相公怕是要骂娘了!
叶华耸了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监督。
千百年来,官员几乎都是最聪明的一群人在担任,不管曾经设计了多么完美的制度,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行,总是会走样的。
监督者很容易和被监督的互相勾结,一起演戏既欺骗上面的皇帝,也欺骗下面的百姓。而且这种勾结手段隐蔽,不是行家里手,根本弄不清楚。
韩熙载几十年宦海浮沉,绝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