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画师的画室,是李石匠进入皇陵工地第一次感觉到温馨的地方。里面主体架构虽然也是冰冷的石头雕刻而成,桌椅,床具的用料却是散发温馨气息的彩石,整个画室不但格局典雅,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冰冷的石壁上挂满了展开的画卷,清一色的宫装美人画卷。
从这些画卷一眼就可以猜出,作画的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宫廷画师,画的都是宫里的女人,而且是那种衣衫轻薄,隐约着玲珑躯体的女人。
李石匠一进来,便被一种难以遏制的灼热气氛包围,在阴冷的地下画室里衣衫居然很快就汗湿了。
“石匠,过来看我走笔!”宁画师一声尖细的呼叫,打断李石匠的恍惚,赶紧站到了宁画师的身边。
宁画师走笔如龙蛇,很快一副美人出浴图便新鲜出炉,看的李石匠热血沸腾,一张脸似乎被画里飘起的温浴热气蒸腾,不但变得通红,居然挂满了热汗。
“你也来一幅,学我的走笔。”宁画师将笔递给了李石匠。
李石匠是个粗人,地地道道的粗人,而画画绝对是一个精细活。
现在要一个粗人干如此细致的精细活,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
画出的美人会不会不伦不类?像张飞一样粗矿?
事实上,李石匠是一个外粗内细的精细人,所有做工匠的也都是精细人。
没有细腻的心,那双粗糙的手,绝不会创造出那样精细逼真的纯手工作品。
触类旁通,精通了石匠,铁匠,土木之类手艺的李石匠,第一次拿起画笔,就与宁大画师走出了九分相似。笔下走出的是一个美人,不是张飞。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铁匠坊的对面是炼金室,而画师的旁边紧挨了玉器坊,玉器坊坐镇的是玉璧匠玉怜风,一个骨骼清瘦,满脸沧桑的普通老人,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的一双手,依然是一双洁白如玉的玉手。
一个粗糙的工匠,居然长了一双如花似玉的白玉手,对照一双干瘪有力的胳膊,给人一种人工嫁接上去的错觉。
李石匠除了跟宁画师学画,也顺便替玉大师帮帮手,玉雕比起石刻,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玉雕会更细致,更精细,下手要更轻柔,更婉转。
刻石要刚,刻玉却一定要柔!
李石匠刻石的刚猛之手,跟随玉大师一起随着岁月迁移,也渐渐幻化出一种刚柔相济的魔力。
他出手合作刻画的玉雕,居然比玉大师独自完成的作品更加丰富了一点,在玉大师的柔润圆滑之间多了一丝分明的棱角感。
就在李石匠雕玉手有了突破的一刻,玉器坊多了一块玉,一块巨大的长方玉石,如此巨大的一块浑然一体的玉石,绝对稀世罕见,就算三代富贵之家的贵公子看到也会惊得目瞪口呆,而乡村石匠出身的当场就被惊得魂飞魄散。连附在他意识里的白血也被惊得差点脱了壳,端坐的身躯不禁摇晃了一下。
“好材料,难得的好材料,到了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动手吧!”玉怜风只是不停地点头赞叹,拍了一下惊呆的李石匠,招呼他动工。
“动手?”李石匠傻傻地看着玉大师。
“石床做过吧?现在我们就做一个白玉床!”玉大师淡淡的回答,手中玉斧一落,已凿了一大块碎玉下来。
李石匠犹豫一下,也施展出了他的刻石手,三五下便刻画出一个粗矿的玉石床轮廓。……
粗开胚料之后,接下来的就是精雕,按照顾大师私藏的一张白玉床图案,一丝不苟的精雕细琢。
粗开料胚,只需三五下,精雕却足足用了三个月。一张精致滑润,晶莹洁白,一丝不染的白玉床终于呈现出来。
而接下来的细刻,是对精雕出的白玉床的纹理装饰。每一处的浅淡的花纹,每一处的细微的棱角,每一个精美的图案,都被一丝不苟地刻画在精雕白玉床。
这样的细刻足足花费了三年的时光。
三年后,玉床大成,而李石匠的画艺也有小成。
宁大师教他画的美女图,穿衣越来越少,而姿态也越来越丰富,画风也越来越接近宫廷画的萎靡风格。
直到有一天,精雕细刻的白玉床消失了,而李石匠也专注于壁画,深入高深的功课。
原来让他学习绘画,是为了弥补宁大师的不足。宁大师只会纸上作画,而李石匠学了宫廷画之后,还可以在石壁上刻画。
纸上画美笔墨浅,刻入石壁岁月深。
用笔画在纸上的美人,挂在阴冷潮湿的墓室,时间久了容颜就会泛黄腐坏,而刻入石壁就可以历经千年万年,长久保持下去。
而宁大师交给李石匠的工作绝对是一个挑战,超乎寻常的挑战。
他竟然让李石匠将他珍藏版的宫廷绝品三十六式春宫图,全部刻画到石壁上,而且还要刻画出立体感。
画是平的,而墙壁石刻是立体的。
“这些都是你画的?画中的那个男人是你么?”李石匠翻看着春宫画,突然抬头看着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