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对着陈白起红了眼眶,他咧嘴笑了笑,一张稚气却秀俊的脸上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轻松与激情,他朝她深深一揖:“此番先生能够好转,全赖陈郎君送来的药,南烛在此,谢过陈郎君恩义。”
陈白起看着此刻的南烛,不期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对她既嫌弃又害怕的孩童,当初于相伯先生身边不过一刚及胸前的顽劣活泼孩子,如今却也已有了少年的雏形。
她微微一笑,道:“你们先生刚服药,看似好过一阵,但转眼便会开始嗜睡,这几日好好照顾你们先生,莫让他劳累到了。”
其实方才她也察觉到相伯先生已开始精神济,因此方提言离去。
她催促南烛莫再相送,快些回去照顾相伯先生。
出了谷后,陈白起看着一条大道空落落地,寂廖无声,才发现稽婴已乘着唯一一辆马车气冲冲地先回城了,估计是以为她会在相伯先生那里留宿吧……无奈,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回去了。
她负着手,忽然觉得被笼罩在一片绮丽的景色之中,她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西方的天际,一大片晚霞迷人而壮美,她忍不住放松了急切归城的心情,选择慢悠悠地缓步而行……反正紧赶慢赶也是赶不及入城了。
走了几步,陈白起余光一扫,便见林中不知何时悄然静立着一道黑影。
陈白起徒然一僵,本能地瞠了一下眼睛。
“呵,吓着了?”
一道慢腔慢调、有着一种异样懒吟的嗓音,陈白起一下便认出来了。
“莫、莫成?”
只见树荫下,戴着一顶斗笠皂纱的莫成抱剑而出,端是静霭如山,但触之仍觉高昂难攀,峰势险峻。
“陈焕仙,你倒是厉害啊。”他啧啧而叹,然后上下打量她一番:“本以为你代替墨家人入秦为质,必定过得水深火热,如今看来不仅出入自由,去哪里还有一国之相护送,着实不简单啊。”
陈白起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但心下却诧异,莫成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一路跟踪了她多久,有没有进过百花谷中?
她没理会他言语中的讥嘲冷讽,而是神色平和道:“莫大人,焕仙……”
“说吧,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莫成用剑尖撩开一截帷纱,那妖异的一双碧眸于林中的阴影翳翳下有着某种狼的野性之芒。
仿佛在说,来吧,看你还有什么鬼把戏拿来糊弄我。
陈白起一噎,想到他那一身神秘莫测的武功,沉默了一瞬,便识相地摇头。
不,没有了,我怕你咬我。
陈白起刚停下来,便见莫成跟个鬼影似的已一步跨至她的面前。
她视线一滞,被遮挡了个完全,足见相比莫成雄伟的身影相比她的纤弱,充满了十足的侵略性。
只见莫成低下头,风吹起他那薄若翼的皂纱飘逸轻荡,他道:“你啊这张嘴最会狡辩了,我可是一直都在看着你啊……倘若任着你继续说啊,我或许都会被你给迷惑了,所以……”他倏地点了她的哑穴,一把将人扛于肩头上。
他忽地豪爽大笑:“你也就别再多费口舌了,先与我去个地方吧。”
喂,去哪里啊?
有话好好讲,她有腿,能自己走……陈白起张嘴无声。
——
而就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莫成将陈白起带到了一块坟地上。
莫成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是个平原地形,附近皆没有高山,只有葱郁似人高般的杂草,越过一片杂草,后面便是一大片坟包地,夜晚这片坟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莫成将陈白起找了一块没异物的地方放下,她一落地,便离莫成几步,然后下意识打量起四周。
首先被吸引住目光的则是那一片上百万千的坟包地,这些隆起的坟包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银白的月辉洒落下,还能隐约看到坟包上长着许多暗红色的花朵,这些花迎风招展,远远看去便像一条红色的花毯远远铺阵而去。
这些妖异而茂盛的花朵陈白起以往前所未见,但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对劲,于是她好奇地迈前几步,但这时她的动作仿佛惊动了花群一般,所有的花都开始颤抖着花瓣,然后,惊起了成片的红色花瓣,那条长长的“花毯”竟活了。
陈白起顿时眼神一凝。
不对,不是花,她方才看到的是一群妖异猩红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