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的水是清澈的,下游的水是血做的——这,当真是奇了怪了。
沈笑笑在洗衣服的时候,想。
弄脏了的白衣服要洗白,比弄脏了的黑衣服洗干净还更难。
这一回,沈笑笑在上游洗啊洗,也不知为什么,洗得比上一次还更用心。
那人说:
“什么时候把衣服洗干净、晒干了还给我,你就什么时候出血池。”
嗯,定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回到血池里面了!
此刻,她沉在干净的水中,水面比血池的水面更清晰地倒映出她丑陋狰狞的面目——唉,她都不想看了!
她用心地把衣服洗干净,铺在岸上,直到衣服干净,她这才把衣服叠好,举在头上,游回去。
水源渐渐地变成猩红色。
当她游到水变成红色的地方的时候,就忍不住想了一下:上游的水是干净的,下游的水怎么就染成红色了呢?这当真是奇了怪了!
但她没往心里去,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把衣服还回去,这样她就可以上岸了,再也不用待在血池里了!
然而,
等她回到血池,
却发现——那人走了。
人去树空。
她待在原地,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人含笑的话语:“什么时候把衣服捞起来,洗干净,晒干了,还给我,你就什么时候出血池。”——mmp,又是一通虚假唯美的谎言!
她做到了前三件事,却在最后一环彻底败给了那混账!
正想着。
眼前一白——哦不,是顶在脑门上的衣服又滑落到血池下面了。
她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去捞,但是发现,衣服又脏了!
拿着手里面那被染成血色的衣服,沈笑笑气得颤抖,忍不住去想:混账,穿什么衣服不好?偏偏要穿白的?你丫不知道白衣服弄脏会很难洗吗?
她无奈,又拖着肮脏的衣服,往上游游去。
她把他的衣服洗干净,晒干,再拿回来,原以为再来一次那人应该还躺在善恶果树枝上看书吃果子,可是却发现,善恶果树上什么人影都没有!
她气疯了!
再一次把那人的衣服摔入血池里。
可就在衣袍沉入血池中,水面上只剩下一小片衣角的时候,她忽然幡然醒悟,又潜下去把衣服捞起来,看着被染成血色的衣服,她气得不轻,气恼地说:“混账!穿什么衣服不好?偏偏要穿白的?你丫不知道白衣服弄脏会很难洗吗?等我上岸,若是看见你还穿白的,我非打死你不可!”
说完,她又回上游去了。
周而复始。
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千百回了。
沈笑笑始终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样。
后来,她见到钟判了。
钟判来到血池边,看见她咬牙切齿扔下衣服,又捞起来像个傻瓜一般地游开,最后又像是开心的孩子一般、顶着头上的白袍游回来,反复几遍后,终于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沈笑笑。”
她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想起来:嗯,这钟判不算坏,给自己拿善恶果吃,是自己误会他了。
是了,她还欠他一声“抱歉”。
但是这声“抱歉”,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钟判看着她手里面肮脏的袍子,犹豫半天,终是开口:“这衣服是谁的?”
沈笑笑轻哼一声,说:“不关你的事。”
钟判担忧地说道:“可那衣袍我认得,它的主人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听不清楚钟判说的是谁,也记不清钟判后面说了什么。
她来回几次后,血池岸边上没有了钟判的身影,她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钟判这个人似的,继续来回地游……
直到有一天。
她在上游磨果核,果核忽然脱手,掉入水中。
“哎呀!”她磨了那么久的果核,怎么能说掉就掉了呢?
她抛下晒在岸边的衣服,潜入水中,水底下都是石子浴沙和水草,果核那么小,要找到,却是不容易。
可是她很着急,说什么都一定要找到那果核。
于是她不断地寻找,翻开每一片水草、每一颗石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丢失的果核。
也不知找了多久。
她在水底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被捆在十字架上,苍白的肌肤、削瘦如枯柴的身躯,那病态而似乎下一秒就要死掉的人,却有着一双漂亮而有神采的红色眼眸。
他削瘦的身躯上,条条血丝在朝外溢出,顺着水流的方向,朝下游飘去。
哦,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游的水是干净的,下游的水却成了血——原来都是这个人的锅!就是他,用自己的血,染红了整个血池。
而且,她也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那颗果核。
就在那人的嘴中,那人咬着果核